第四章 風雪飄舞（6）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4-28 11:51 字數：2138
允祿的突然造訪讓王家人無不納罕。都知道允祿乃是康熙皇帝的第十六位阿哥。原莊親王博果鐸無后，康熙皇帝便把允祿過繼給博果鐸，承襲莊親王的王爵。雍正皇帝即位后便令莊親王總管內務府事務。允祿過去也主管過正白旗事務。因此無論從哪一層上來說，允祿都是這老王家的主子。只是，今日大年初五王爺就親自造訪王家大宅，不知道是何來頭？難道是，宮里面到關外挖掘人參的差事下來了？如今內務府奉皇上嚴令，到關外挖參必得尋找正經商人，否則讓那些生手進去，可不就把人參給弄壞嘍！老王家作為皇商，當初就是挖掘人參販賣起家的。可事情究竟怎樣，王惠民老爺子還是一頭霧水。他只得小心再小心，恭敬再恭敬。
中堂下，允祿已經坐定。
王惠民不敢怠慢，忙謹慎恭設了香案，率領合家子侄給允祿磕了頭，算是正式拜見了老主子。
允祿“呵呵”笑道：“勉之勉之，老王頭，不必拘禮——”
“老奴謝過主子恩典。”
允祿打量著花廳，念著墻上的書畫道：“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很好，很好——”
王惠民道：“老奴附庸風雅，讓主子見笑了……”
允祿轉著念珠道：“此畫是何人所作？”
王惠民看一眼古畫道：“此畫乃是老奴從琉璃廠收購而來，據賣畫人說，乃是宋人圖卷，老奴眼拙，也不識什么宋畫唐畫，只是買回來裝點門面罷了。”
仆人端上茶來，王惠民親自接了奉給允祿。
允祿輕輕撇著蓋碗茶的茶葉，說道：“李成的畫流傳至今的，恐怕不多。縱是有，也大多收藏在皇宮大內。這民間流傳的，怕是不真嘍……”
“是是，老奴不懂……不過，主子要是喜歡這畫兒，老奴就恭送主子！”
允祿“呵呵”一笑，說道：“奪人所愛，不是君子所為。老王頭，這畫兒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是是——”
允祿放了茶，巡視一眼眾人道：“今日本王駕臨，是有這樣一事，想來跟你們具體商議商議……”
允祿用了“商議”二字，更讓王惠民摸不著來路，忙道：“王爺有什么訓誡盡管吩咐奴才們就行，商議……實在是我等奴才們不敢當的！”
允祿點點頭，說道：“據本王所知，去年冬下，蘇州織造李煦上了一個奏本，是奏請替你們王家到關外去挖掘人參的……”
王惠民忙跪下道：“回主子的話，是有這么一檔子事兒……”
允祿點點頭。
王惠民沉思了一下，謹慎地道：“主子，我等做奴才的，深知關外乃朝廷發祥之重地，不是一般人能輕易進去的。我等之所以有這個想法，一來，是我等以前去關外挖過人參，熟門熟路，也知道挖參的規矩。這二來，也想托主子洪福，給門下弟子們掙些口糧！可是此事，我等全憑主子裁奪，倘若主子不同意我等去挖參，我等萬萬不敢有非分之想的，萬萬不敢的……”
允祿再次點點頭，說道：“關于你們王家的本領，本王已經知曉了。自本朝創立之初，你們就給宮里面采買東西，內務府茶庫里也都清楚。現如今，本王已經曉諭茶庫上各位司官，要遴選去關外挖參之人，一定要熟手，萬萬不可要生手！爾等知道，這人參乃是我朝圣物，倘若要一些二把刀……是人不是人的都去關外挖參，不但會把人參弄壞嘍，還會觸犯神靈，挖毀了龍脈。”
王惠民就覺一陣冷汗直下，忙跪道：“奴才們萬萬不敢，萬萬不敢……”
允祿愣愣看了王惠民一陣，忽然“哈哈”大笑道：“老王頭，你的膽子也太小了，不像個辦大事的人吶！”
王惠民擦著汗道：“老奴不敢，不敢……”
允祿又喝一口茶，說道：“可你們就不一樣了，你們是熟手啊！”
王惠民愣愣看著允祿，心里忽然一陣輕松。
允祿放了茶，淡淡道：“你們知道，如今內務府要找一些挖參的熟手也不容易了。茶庫里的人參已經用得差不多，因此，宮里面正會同吉林、寧古塔地方，商議到關外挖參一事。本王正為此事發愁呢，可誰想皇上提了你們的名頭，讓我一下清醒起來。老王頭，你們說，這難道不是天意嗎？”
王惠民就覺得頭上起了一道光，不由睜大了眼。
由此看來，李煦為王家提奏挖參的折子已經被皇上看到，并且恩準了。這同時意味著，老王家不但與莊親王連上了線，也與當今皇上連上了線。王惠民這幾日老是眼皮跳，誰想卻是應在這件天大的喜事上。如今王修德已經到內務府去，不知道他遇見允祿王爺了嗎？或者是，王修德直接去拜會了允祿王爺，所以這件天大的喜事才這么快就降臨到王家頭上！哎呀，這個王修德，這些年來在外面做事，已經不拿著他這個叔叔當大爺了，什么事都自作主張，這不是把王八合在缸底下嗎？如今允祿王爺一來，這讓他一點準備都沒有，修德這事做得實在不地道！
但無論怎樣，王家子侄無不歡欣喜悅！
允祿笑起來，捻著佛珠道：“老王頭，這些年家里營辦宮里的買賣，想是你一定發了大財……”
王惠民呆了一下，苦笑道：“王爺，我的好王爺，不瞞您說，奴才們的日子過得尚可，這全托賴主子的洪福啊！可王爺不知道，這些年來，奴才們經辦宮里的差事，可不是全心全意，寧可自己少掙錢，不掙錢，也一定要把宮里的差事辦好嘍。我常常教育子侄，一定不要忘了朝廷的恩典吶……”
允祿笑道：“老王頭，你就不要跟我哭窮了，你們王家在京城，可是有名的皇商吶！如今不說聚斂了幾百萬的銀子，幾十萬的銀子怕是打不住吧？你敢說這些年來沒有掙錢？誰信吶！”
王惠民苦笑著不語。
允祿放松了語氣，說道：“可是一碼歸一碼，這到關外挖參不比別的買賣，是個辛苦差事，從京城到關外去，幾千里路，況且大森林里……我不說你們也知道什么情況。所以說，挖參利潤豐厚，可是需要花大本錢的啊，王老爺子，倘若今年真要你們去挖參，這資本周轉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