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園群芳（1）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4 14:44 字數：2098
谷雨過后，西園就變得熱鬧起來。迎春花長出了葉子，地面上唯落了一層黃色花瓣。碧桃和玉蘭也開了花，紅的紅白的白，正把最明麗的顏色示人。風吹來把花香和花瓣四處飄散。至于那些牡丹、芍藥、月季，也依次開放。花工們一開了春就在西園里忙碌。花朵摘下來可以制成胭脂膏子，至于那些油桃、石榴、秋梨、核桃、冬筍，除了進奉老太太外還可以賣些銀子。
此時荷塘里一派熱鬧。芹官正使勁拉著一根魚竿，水面上“嘩嘩”一陣響動，一條大魚若隱若現。李蘭芳和杏奴不由跳著腳拍起手來，那艘小船頓時一陣搖晃。魏嫲嫲就覺膽戰心驚，忙兩手扶了船舷道：“我的爺，好好地在岸上玩一會子多么好，非得上這船上來釣魚，掉進水里可不是玩的！”梅姑娘原本不想釣魚，此時聽魏嫲嫲這番話便鼓噪道：“別聽這個老貨的，咱們樂咱們的！”卻不由使勁搖晃了一下身子，可終究年小力薄，那船連晃都沒有晃一下，魏嫲嫲就覺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我的姑娘，要是你勸勸他，興許還聽些……”梅姑娘一咧嘴道：“我憑什么勸他，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再者說老太太吩咐的，出來了就好好玩樂，管這么多干什么？”魏嫲嫲苦笑不得，說道：“姑娘，我今遭要是挨了罵，連你也有份兒！”
池塘里的水忽然跳動地更歡快，白色浪花一朵朵飛濺起來，芹官使勁絞著魚輪，就聽“嘭”地一響，一條金色鯉魚跳躍起來。李蘭芳忙動手扶著魚竿，可終究人多手雜，那條大魚竟然脫了鉤，一下掉進水里。芹官頓時一陣失望，懊惱地扔了魚竿道：“都怪你都怪你，眼看著就釣上來了，瞧你聒噪的什么喪氣話？”魏嫲嫲可憐地道：“我的爺，那池塘里的魚哪能這么好釣，它比人還機靈哩！”“胡說，你明明看到我把它釣上來了！”芹官一跺腳，縱身一下上了岸。
柳蕙蘭忙解勸道：“二爺不要心急，只差那么一小點兒，咱們再試試手就成了！”芹官端起茶壺喝一口，抹抹嘴道：“費了半天功夫，好容易就成了，誰能想到？”“二爺累了，要不然咱們回去歇歇，明日再來？”“不成，老子今天非得把這金鯉魚釣上來不可。繡蓉，你給我拿網子來！”
繡蓉很快給芹官拿來網子。芹官縱身一跳上了船。柳蕙蘭知道芹官的脾性。可這樣終究不是個辦法。此時見岸邊玻璃缸里已經有了四五條小魚，便端起來道：“二爺，你們先慢慢釣著，我把這小魚給老太太送去！”芹官爽快地答應一聲。柳蕙蘭又囑咐繡蓉道：“別盡著他的性子貪玩，該勸的時候你也該勸勸才是！”繡蓉推著柳蕙蘭道：“走吧走吧，這又不是外面，我們自己家里還能出什么閃失？”柳蕙蘭知道繡蓉也指望不上，便捧起玻璃缸走了。“二哥哥，那里有個大的！”李蘭芳趴在船沿上指點道。芹官忙又扯起漁網，跳到這邊來，把網子甩進水里。
柳蕙蘭嘆息一聲，小心拐過月亮門走了。如今芹官房里有七八個大丫頭服侍，加上值夜的婆子和奶媽并跑腿的小廝們也有十好幾人。上房里她是個“起頭”的，自然就格外比別的丫頭多上心些。說實話她是站在魏嫲嫲一邊的，可倘若啰啰嗦嗦言語多了就會引起芹官反感，少不得要拐個彎另想法子。而除了梅姑娘和馬夫人還有老爺外，能管住芹官的也就只有老太太了！
柳蕙蘭的預料沒錯，果然李夫人高興地不得了，連連說：“你們平日都說我偏心眼，多疼了芹官，可你們也看到了，芹官也是孝敬我的！”說著就下來觀賞小魚。柳蕙蘭忙道：“芹官說了，還要釣個金鯉魚來孝敬老太太哩！本來眼看著就要上鉤了，可小船一晃，魚又跌進水里跑掉了！”李夫人剛要笑，臉色忽然嚴肅起來，說道：“罷了罷了，我的小祖宗，他的這份孝心我領了，可千萬別出了什么閃失才好！”柳蕙蘭忙答應一聲道：“老太太，我這就去告訴芹官！”“就說我的話，改天咱們再釣！”“知道了老太太！”柳蕙蘭剛要朝外跑去，就見桂鳳大說大笑著進來，說道：“老太太，您看這是誰來了？”柳蕙蘭抬頭一看，就見三位嬌俏的女孩走進來。
柳蕙蘭喜不自禁，忙朝釣魚池跑去。
“二爺，二爺——”
芹官剛網住一條小魚，這時候手一抖，小魚頓時又跌進水里。
“該死，真是該死！柳蕙蘭，想是你要死了？”
柳蕙蘭不由氣道：“二爺這話說得很對，我是要死了，不過在臨死之前我得告你一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柳蕙蘭立即忘了不愉快，說道：“二爺，老太太叫你們快回去呢？咱們家來親戚了，你們沒看到，那三位姊妹真像一把子水蔥似得！”
芹官抓住柳蕙蘭的手道：“到底誰來了？”
柳蕙蘭道：“二爺回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芹官立即丟了漁網，拔腿就朝月亮門外跑去。
繡蓉急得直跺腳：“我的爺，一聽來了女孩子就毛得跟什么似得？您倒是把這些盆子罐子什么的收拾好了？”
柳蕙蘭“哈哈”大笑道：“繡蓉，都怪你，攛掇著二爺來釣魚，這下好，自己做下的自己收拾吧！”
繡蓉冷笑道：“姐姐可別這么說，我是說過來釣魚，可要不是姐姐在后面一力慫恿，二爺也未必聽我的……”
“罷了罷了，我是開玩笑的……”柳蕙蘭忙和繡蓉收拾起來。
魏嫲嫲這時候從小船上爬出來，扶著柳樹喘息一陣道：“我的佛祖，攪纏了我半天，頭晃地疼。蕙蘭，你去守著二爺，我得先家去了！”說完就扶著腦袋一溜煙跑了。柳蕙蘭和繡蓉不由笑起來。
李蘭芳扶著梅姑娘上來道：“蕙蘭姐姐，到底誰來了？”
柳蕙蘭忙道：“瞧我這記性。芳妹妹，聽二奶奶說是你們京城的家人呢，你還不快去瞧瞧？”
李蘭芳和梅姑娘狐疑不止，兩人忙放了漁網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