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園群芳（5）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4 14:50 字數：2061
桂鳳站起來踱著步道：“錦兒，明日你把方三叫來，我有事跟他商議！”“二奶奶……”桂鳳眼里閃過一絲狡黠，說道：“倘若當初我知道里面藏的是御用綾羅，說什么也不會收留這兩個箱籠，可事已至此已毫無辦法！”她看著錦兒，“萬一到時候李鼎倒打一耙，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那怎么辦？”桂鳳一笑道：“想跟我耍花招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如今咱們冒了這么大風險幫李鼎隱藏家產，不狠狠扒下他一層皮來，我就妄為了主事奶奶這個名銜！”錦兒沉思一下道：“可是二奶奶，要是李公子派人來索要東西怎么辦？”桂鳳“哼”一聲道：“進了我的門自然就是我的東西！他要是把話說過分了我就去告官，到時候又給他加上一條罪名！”
錦兒正愣神，卻聽桂鳳道：“別犯傻了，去找兩把鎖來鎖上。這兩個箱籠放在這里不合適，要連夜運走！”“運到哪里去？”“運到錢莊里存起來！”錦兒不敢怠慢，忙提了燈籠急匆匆下了樓。
………………
雪紛紛淋淋地下著。一入冬就開始下雪，這已是江寧的第三場雪。從昨天夜里開始就“呼呼”刮風，天上密布了一層層彤云。戌時還沒有下雪，亥時也沒有下雪，一直到子時還沒有下雪。可等清晨起來推門一看，就見一托雪“咵嗒”落下來，院子里一片白，地上的雪已積了二尺厚！但見：
煙霞煥彩，日月凝光。千株老松，萬竿修竹，羅列星霜散玉。門外白花布錦，橋邊瑞草寒香。石巖突立傲冰姿，平湖鋪張青筍來。仙鶴鳴舞，鳳凰翱翔。點點滴滴，差擬空中撒鹽；飄飄灑灑，莫若柳絮隨風。臘鼓頻催白石屑，羌笛高唱磨玉歌。千門萬戶梨花開，一夜風吹春到來！真是一場好雪——
芹官一夜好眠。此時睜眼一瞧，就見窗紙上一片瑩白，隱隱有寒氣傳來。芹官頓時一個“咕嚕”爬起來，推開窗戶，就見外面已是銀白世界。芹官頓時“呵”一聲道：“起床啦起床啦——”柳蕙蘭睡眼朦松地道“二爺，這一大清早的你喊叫什么啊？”芹官急急地穿著衣服道：“別廢話了，快起來吧，下雪了！”柳蕙蘭忙穿了小襖起來，道：“又開始下雪了嗎？”“正下著呢！蕙蘭，你趕緊到老太太那里去，問問石家姐姐們來了沒有！”柳蕙蘭頓時笑起來，說道：“真是的，別人都說你是個無事忙，我還替你抱屈，可今日看人家真是說得一點也不錯，你就是無事瞎操心！老太太早就說了，石太太來的日子還早哩，如今又下了雪，說不定又得耽擱些日子，急得什么？”芹官已經穿好衣服，正毛手毛腳地穿著鞋：“我不是著急，我是想著石家姐姐們快來，咱們好一塊兒玩耍，如今又下了雪，正該大家一起賞雪作詩才是！”柳蕙蘭給芹官穿好鞋，說道：“你放心，要是石太太來了，自然老太太就叫你去。怎么，想你那兩位姐姐了？”芹官高興地道：“可不是怎么的，已經有好幾年沒見了，這一次等姐姐們來了，一定留她們在這里過年才好！”他推開門，頓時一股風雪卷進來。“好雪，好雪——”芹官忽然大喊一聲，蹦蹦跳跳跑進雪里去。“二爺，穿暖一點兒，還沒洗臉呢！”“急什么？回來洗也不遲！”柳蕙蘭回到里間，見繡蓉和寄月還在酣睡，便使勁推搡著道：“真是個懶蟲，二爺都出去了，你們還在傻睡，還不快起來？”繡蓉和寄月打個呵欠，這才懶洋洋地起來。
芹官的日子過得無非是這樣。一早起來先到李夫人和馬夫人那里請了安。倘若馬夫人做了什么好飯就在馬夫人那里吃，倘若相不中便依舊到李夫人那里吃。李夫人少不得多加兩個菜。早飯后便到園子里各處閑逛，要么到梅姑娘那里坐一坐，要么到芳姑娘那里坐一坐。要么三人在一塊兒玩樂。梅姑娘愛靜，李蘭芳愛熱鬧。有時候和梅姑娘鬧了矛盾，芹官便一個人出來到西園里閑逛，遇上有小丫頭在那里摘花撿葉，芹官便也撿了葉梗子來跟丫鬟們斗草。一時又厭煩了，便扔了樹葉梗子獨自離去。曹家的丫鬟們都知道芹官這個秉性，因此也不去管他。
這年冬天芹官更是異于往常。因早就從李夫人那里討了實信，要擇取吉日讓兒孫輩們搬到園子里去住，芹官的高興勁就別提了。這天一大早起來便又張羅起來，要柳蕙蘭請鳳姐姐過來商議購買紙張裱糊房子的事。柳蕙蘭可氣地道：“二爺總是這么著忙，給你說過多少遍了，這才入了冬，還早哩！”芹官一笑道：“人人都說我糊涂，我覺得你才真糊涂。什么叫還早哩，這叫做提前預備著，再說這裱糊房子也非一時半刻所能辦到，就算裱糊完了，還得等它晾干了才能入住。如今是冬下，天天下雪潮濕，自然應該早動手才好！”繡蓉這時候拿了晾曬衣服進來道：“要早知如此，就該今年夏天里裱糊房子了！”芹官點頭道：“繡蓉這話很對！可你當時為何不提醒我？”繡蓉笑道：“我哪里知道你們這些事情！”芹官站起來道：“罷了罷了，指望著你們也是白費，干脆我去找二姐姐得了！”說著戴上斗篷朝外走去，柳蕙蘭忙派了丫頭跟著。
忽一日，李夫人房里的丫鬟茵兒過來說：“芹二爺快走，石太太帶領大小姐和二小姐投親來了，老夫人有請！”芹官一聽頓時蹦起二尺高，歡聲高叫著朝李夫人房里跑去。梅姑娘忽然撇撇嘴道：“你們可都瞧見了，不是我平日喧慌，那石寶瓚和石寶綴才是他真正親姊妹哩！”柳蕙蘭忽然笑道：“姑娘快別說這個話了。走吧，石太太來了，況且我們也都多年沒有見過石家那兩位小姐了，快點瞧瞧她們去！”說著就拉起梅姑娘，一行人簇擁著朝李夫人房里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