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上柳梢（5）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5 09:03 字?jǐn)?shù)：2059
桂鳳走進(jìn)去，卻見一座座木架呈現(xiàn)出來，木架上一派紅艷艷。走近了才知道是一盆盆鮮花層疊擺放起來的。桂鳳頓時明白了慧慈的意思，不由笑道：“怪道你這個老尼姑弄鬼，我還以為著萬壽庵里出了什么神跡，那西府海棠開了花，弄了半天原來是玻璃海棠。”慧慈“呵呵”笑道：“怎么樣二奶奶，我沒有扯謊吧？您瞧瞧，這玻璃海棠開得多么好。”慧慈拿起噴水壺給花澆著水，自得地道：“老身除了念經(jīng)拜佛，閑暇時就喜歡弄這些花花草草，咱們的家廟離府上近，少不得太太奶奶們過來上香拜佛，把這里收拾地利利索索，太太們看著也高興，那些神佛也歡喜。”桂鳳點(diǎn)頭道：“你這話很對，不瞞你說，一進(jìn)來我就很喜歡你這個花架子。真沒有想到你還挺有想法。”慧慈更高興，說道：“奶奶喜歡這海棠花，老身回頭就把花送幾盆過去。”桂鳳看著慧慈道：“你舍得？”慧慈笑道：“連老身都是咱家的，還有什么舍不得？”
萬壽庵雖建造地小小巧巧，可里面也頗有景致。一進(jìn)了山門是一座小庭院，庭院里種著西府海棠，每年春天海棠花都是一派紅艷艷。進(jìn)了山門是二門，二門里有石榴樹，游廊兩邊還有玻璃海棠的花架子。佛殿在正中間。佛殿后面是凈室。凈室兩邊是道姑們歇宿之地。萬壽庵的最后面乃是一座小花園，俗稱為“梅園”。里面遍栽梅樹，每年冬天雪后，梅花照例盛開，襯著白雪紅墻別有一番景致。自從家廟建成后慧慈就在這里主持，因此一應(yīng)都收拾地干凈素雅。
一時茶飯已畢，慧慈給桂鳳端過茶來。桂鳳朝外間看了一眼道：“芹官和梅姑娘他們呢？”慧慈笑道：“奶奶盡管放心罷了，都安排妥當(dāng)人跟隨著哩，這會兒梅園里雖沒有梅花，可他們也到那邊逛去了，里面有座小假山，山上有涼亭，也是個絕佳之地。”桂鳳接了茶，看慧慈一眼道：“也幸虧你在這里主持，要是換了一個邋遢人，豈不氣死？”慧慈笑道：“老身習(xí)慣了，再者說自個兒住得地方，就該打掃地干干凈凈才好。”桂鳳輕輕喝著茶點(diǎn)頭。慧慈靠近桂鳳道：“二奶奶，此次請你過來游逛，也別怪我說話莽撞，其實早就想給二奶奶說一說，只是沒甚機(jī)會。”
桂鳳疑惑地道：“有什么話你說。”慧慈謹(jǐn)慎地朝后看一眼，隨即起身關(guān)了房門，又回來坐下道：“二奶奶，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桂鳳更為疑惑，不由放了茶道：“究竟什么事你先說出來聽聽，倘若是容易辦的，自然我沒有什么話可說，可倘若我給你辦不了，恐怕你說多了也沒什么意思。”慧慈見桂鳳說這個話，知道事情已經(jīng)有了眉目，便笑道：“你放心吧，這件事在你那里很容易。咱們府上有多少大事，二奶奶經(jīng)辦起來就跟玩兒似的，這件事就更不足掛齒了。”桂鳳笑著搖搖頭。慧慈捻著佛珠道：“此事也是老身拜人所托，既然求到咱們家里，我要是不答應(yīng)，人家就會把咱們看扁了，那還了得？”桂鳳哼一聲道：“你先說什么事吧。”慧慈忙給桂鳳倒了一杯茶道：“是是，你先喝口茶。此事可真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了……”
………………
谷雨過后，天氣就漸漸變得暖和起來。一出了京城就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此時麥苗已經(jīng)長出來，四處都是綠油油的。蕙官從未見過麥苗，她一開始還認(rèn)為是野草，或者是類似于關(guān)外的草原，本想問一問趕馬車的，可轉(zhuǎn)念一想倘若被人識破自己沒見識就不好了，出門在外還是謹(jǐn)慎一些為是。直到她看到“野草”里有農(nóng)夫在鋤苗，這才知道一片片綠油油的就是“麥田”！
蕙官不由把頭伸出車簾外，使勁嗅著那麥苗的香氣。此次離開京城她大概不會回來了。如今瑤官和棋官已經(jīng)回南去——在京城頂替蘭芳之事她們總算“圓滿”完成！有時候她覺得那些差官真笨，他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任何破綻呢？可回頭仔細(xì)一想，倘若不是總督在一開始就扎好了筏子，她們未必能把此事做得牢靠！肖興元冒名頂替不是已經(jīng)查出來了嗎？只是如今，李煦之事總算結(jié)案，內(nèi)務(wù)府派來監(jiān)視的差官也都撤了回去，蕙官和瑤官棋官三人才被李煦放出來。
她沒有跟隨瑤官和棋官回蘇州去。與瑤官棋官一樣，她原本是沒有家的人。是屬于李煦領(lǐng)養(yǎng)的十五個孤兒之一。李煦見她長得眉清目秀，嗓子又好，便把她送進(jìn)自家的戲班開始學(xué)戲。無論怎樣，她從一開始就感激李家，否則在李家被查抄時她早就跑了——就算不跑也會被帶到京城去折價賣掉——此次她冒名頂替李蘭芳，雖然冒了些風(fēng)險，可最終還是獲得一個自由身——她終究不比李家的家生子，不得隨意出旗為民，就算被放出來也還是在老主子門下，一如那被查抄的郭蒼書！
蕙官藏了個心思。自從韓公子走后她就日夜睡不好覺，有時候半夜里醒來還要到院子里走走去。瑤官知道她的心思，因此在蕙官提出不跟她們一塊回蘇州時瑤官并不感到驚奇。瑤官沉思著道：“按理說咱們留在京城也是好的，可以后芳小姐要是回來豈不都漏了陷？所以說趁著如今能走，還是趕緊走的好，免得以后又惹上什么官司，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棋官點(diǎn)頭。瑤官又嘆息道：“可是回南方去，咱們又能投奔誰去？蘇州雖然是熟悉之地，可終究沒有主人了。”蕙官說道：“所以說，我這次不跟你們一塊兒走了。”瑤官不由生氣道：“所以說，你是個面冷心硬之人！”蕙官默而不語。棋官道：“罷了罷了，既然已經(jīng)決定的事再說還有何意？如今還是收拾東西要緊，等回了蘇州再說，我想蘇州這么大，再窮也不能把咱們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