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騷擾驛站（5）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6 11:17 字數：2153
曹頫本想這雪下一陣就會停。可誰想雪下了一天一夜，次日一早從驛站上醒來，雪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天上陰沉沉如鋪了一層厚厚毯子一般，絲毫沒有放晴的意思。看看院子里，那雪已經有二尺厚，腳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這時候德文和麻色緊張地過來道：“曹大人，如此大雪可如何是好？適才小得們商量了一下，是不是等雪停了再走？”曹頫緊鎖眉頭看看天道：“江南江北一入冬來還未曾下雪，你們看這個天勢，一時半會兒能停得了嗎？”麻色和德文都搖搖頭。“再者說，就是天晴了，這官路上的雪也不會化！”方三補充道。麻色疑惑地道：“那怎么辦？”曹頫快速系上披風的帶子道：“押運龍衣進京，內務府都有定限，倘若超過了期限如何是好？所以說，別說如今是下雪，就是下刀子，咱們該走路的還得走！”
麻色和德文不由對視一眼。“麻色，你們的車隊沒問題吧？”麻色忙道：“回大人的話，龍衣都包裹地很嚴實，沒有任何問題！”“那么德文呢？”“回大人，杭州的車隊也沒問題！”“龍衣和綢緞千萬要保護好，就算把我等凍死了，掉進山崖里摔死了，這龍衣也絕對不能出任何紕漏！”曹頫說完便大步朝雪里走去，揮手道：“開拔——”很快馬夫們拉起韁繩，車隊駛出了驛站。
可說著容易做起來難。那雪起先還不緊不慢地下著，后來越下越大，由中雪變成了大雪，很快又由中雪變成了暴雪。風“呼呼”地吹來，天地間頓時如撕扯棉絮般白茫茫一片。曹頫暗中叫苦，往年他押運龍衣進京也經常遇見大雪天氣，可如今年般遇上暴風雪卻還是第一次。官路上的雪越積越厚，腳踩上去就陷下深深一個窩。朝后看去，蜿蜒的山路上車隊如一條黑色的蛇！
方三蹚著雪艱難地過來道：“老爺，雪太大了，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如今車隊走了大半天，已經是人困馬乏！”曹頫的官帽上和眉毛上都是雪，說道：“不行啊，這眼看著就要黑天了，倘若雪再不停，山路上就更難行。告訴后面的兄弟們，加把勁頭翻過這座山去，前面就是長清驛站，務必到長清驛站歇宿才好！”方三知道此地屬于泰山余脈，那山嶺層層疊疊一眼看不到頭，到處都是懸崖峭壁，倘若再遷延行程會更加危險，于是一邊朝后走跑去一邊喊道：“兄弟們，曹大人有令，翻過這座山就是長清驛站，到驛站上有酒喝有肉吃，加把勁啊！”德文和麻色此時早就沒了主意，唯曹頫指令是行，忙朝各自的奴仆喊道：“馮有金，李祈住，快點跟上！”奴仆們緊緊跟隨著馬車。那馬早就被風刮得眼睛睜不開，只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后面的，快點快點！”
“這倒霉的天氣！”
“走啊，走啊！”
……
風雪聲、車軸聲、腳步聲、鞭子聲和馬的嘶鳴聲響成一片。
馮有金見前面車上的旗子歪了，剛要過去扶正旗子，就聽“噗通”一聲身子掉進一個雪窩里，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車輪。那雪路本來就滑，這一下不得了，那輛車頓時朝懸崖邊滑了過去，德文一看不好，忙大喝一聲竄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車轅，麻色也趕緊過來拉扯。眾番兵見狀不由吃了一驚，趕緊扔了武器傘帛過來幫忙。曹頫使勁拉著車道：“使勁，使勁！”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響，那輛車終于駛離了懸崖。眾番兵把馮有金從雪窩里拉出來。馮有金躺在雪地上“呼哧呼哧”喘著。德文踢了馮有金一腳道：“狗東西，眼睛瞎了？掉下去摔死你！”
馮有金喘著道：“主子，奴才撿回了一條命！”德文啐道：“眼睛管用一點兒，這山路難行，倘若再有下一次命可真沒了！”“奴才曉得了！”曹頫扶正官帽道：“后面的都警醒著，盡量離開山路邊遠一點兒，眾番兵可以把武器傘帛暫時放到車架上，兩手護持著龍衣走，保護好車輛！”
風雪呼嘯，眾人艱難地前行。
………………
黃昏時車隊駛下了山路。說來也怪，那雪漸漸小了。眾馬夫不由感慨道：“謝天謝地，終于到驛站了，要是再這么走下去我這條腿一準要廢了。”“今年的天真邪乎，往年可沒有這么大的雪。”“就是。”“真他媽凍死了。”那車夫兩手去捂耳朵，可手剛摁到頭上就大喊起來：“我的耳朵沒了，我的耳朵沒了！”馮有金大笑，走上前去一把薅下馬夫的氈帽道：“狗東西，你的耳朵不是好好地長在腦袋上？不過耳朵凍掉了也沒什么，照樣聽得見！”眾人“哈哈”大笑。
幽藍的暮靄籠蓋了四野。雪花紛紛淋淋顯得格外潔白。一大片房舍呈現出來。這里就是長清驛站。
長清驛站位于五峰山下。乃是進京路上一座大驛站。驛站有房舍上百間，飼養驛馬一百多匹。往來南北之人大多經過長清驛站。此時門口已經掛起了兩盞紅燈籠，在一派雪地里顯得格外亮眼。
方三早就打前站稟報了三織造過來歇宿的消息，因此驛丞忙跑出來迎接：“哎呀曹大人，失迎失迎，山路難行，大人一路辛苦了。快請大人隨我進驛站歇息去！”曹頫把馬鞭遞給驛丞道：“這一路可遭了大罪，有燒好的熱炕嗎？”“請曹大人放心，一切都是預備好的，房間也干凈熱乎，保證讓老爺們滿意！”“好！”曹頫大步進了驛站。很快德文和麻色跟著進來道：“我說驛丞，有酒嗎？有肉嗎？”“有有有，兩位老爺請進。”曹頫回身道：“這兩位是蘇州和杭州織府上的大人。”驛丞忙又打了兩躬道：“失敬失敬，兩人大人請進——”麻色和德文進了正房。
三織造的馬車迤邐進來，頓時把院子填得慢慢當當。驛站的驛夫們不敢怠慢，忙都跑出來接過了馬韁繩。馬夫們巴不得驛夫趕緊接了他們的差使，此時都拍打著身上的雪朝客房里跑去。
驛丞又出來吩咐道：“我說伙計們，所有押送龍衣車輛都清點好數目，小心看管！”
“明白了！”
天色越來越暗，驛丞忙到廚房里安排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