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騷擾驛站（6）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6 11:22 字數：2537
此時驛站院子里燈火通明。驛夫們挨次把三織造的騾馬解下來，牽到馬棚里去飼養。抱草料的抱草料，端豆瓣的端豆瓣。辛苦了一天的騾馬已經變得安逸起來，圍攏在馬槽前香甜地吃了起來。至于其他驛夫則趕緊拿著油葫蘆給車輛上油，并檢查機軸。最忙碌的要數廚房里。馬夫和番兵們的伙食要備辦。至于曹頫等欽差的伙食更是要做得精致一些。一盆盆菜肴炒出來，差役們便趕緊端著送到大通鋪里去。眾馬夫和番兵見來了客飯，忙都把桌子整理出來擺飯。
“我說伙計們，再拿酒來！”
“好嘞！”
很快一壇壇酒搬上來。
長清驛站雖離縣城很遠，可因了這里來往之人甚多，于是就形成了一座市鎮。幾百號押運龍衣之人涌進驛站，可不就給這市鎮帶來了一樁“大生意”！尤為主要的是驛站里除了要供應馬匹和車輛外，公館里還要負責欽差以及馬匹的伙食和草料，因此益發顯得忙亂。好在一陣“叮叮當當”的煎炸蒸炒之后，驛站里漸漸少了叫罵之聲，飯菜的熱氣從大通房里冒出來.
簡陋的木門忽然推開，就見幾個頭戴珠翠之人走進來。馬夫們有認識這些歌妓的，忙笑道：“翠花姑娘，咱們可又見面了，你還好嗎？”翠花一笑道：“原來是你啊，老娘也時常想著你呢！”說著就走過來看著馬夫們的飯菜道，“哎喲喲，瞧你們這吃得什么飯？簡直是打發要飯的.不瞞你們說，我那繡樓上已經燒好了滾燙的洗腳水，還有京城運來的燒刀子，如今這個天氣，不好好喝點酒擋擋寒氣如何是好？來來來，都到本姑奶奶的繡樓上喝酒去！”一個馬夫調笑道：“翠花姑娘，除了喝酒還能干點啥？”翠花一笑道：“你這個狗才，簡直是明知故問，只要你手里有二兩銀子，自然想干啥就可以干啥了！”那馬夫趕緊朝褡褳里掏摸著銀子.
歌妓們自然善于察言觀色，見那些眼色迷離的就格外撩撥：“我說這位爺，一個人坐在這里喝酒多么沒意思.走走走，到我那里喝酒去，吃飽了喝足了本姑奶奶會好好伺候你的！”那些年輕的馬夫哪里有見過這個的，不由哈喇子流出來。更有那起好色之徒早就迷了心竅，這時候忙丟了面餅要跟歌妓們走。方三忙按住那人道：“我說老哥兒，出門一趟不容易，自己吃飯的家伙可要看好！”那人不明就里，忽然拍拍腿道：“方管事，您就放心吧，只要有這兩條腿，咱們爬也能爬到京城去！”翠花忙道：“還是這位爺明白事理，走，咱們喝酒饞他們去！”
很快有六七個馬夫跟隨歌妓出去了。
方三忙喊道：“早去早回，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放心吧方管事，保證誤不了事兒！”
雪已經停了，四面一片銀白，唯聽見“咵嗤咵嗤”的踩雪聲。
方三啐了一口道：“自作自受，明日看你們怎么哭吧？”
此時見驛丞急匆匆走進公房里去，便趕緊朝那邊走過去。
……
驛丞的桌上擺了兩盤小菜，一碟饅頭。方三進去時驛丞忙站起來：“喲，是方管事，您可是稀客，快請坐.”
方三在椅子上坐了道：“我說老官兒，您這日子可夠艱苦的，怎么沒酒沒肉啊？”
驛丞笑道：“讓管事見笑了。我等做個窮官兒的，哪能跟管事您相比啊？你們畢竟是欽差，可不是走到哪里都高迎遠接了？我們驛站雖說是個小地方，可責任不小，所以說，能湊合也就湊合了.”說著給方三倒了一杯茶。
方三道：“說起來都一樣.如今你也看到了，這么大的雪我等還要緊趕慢趕到京城去。我可不是想跟驛丞一樣，待在公房里安穩地吃個飯，睡個好覺，可不成啊！倘若誤了皇上限定的日期如何是好？那可是殺頭的罪名！所以說，要說這責任，我等可比驛丞的責任還要重大多哩！”
驛丞忙道：“管事說得對.”
方三端起茶喝一口道：“老官兒，咱們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我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曹大人此次進京還有大事要辦，所以說，這程儀你可得多預備一些，否則在曹大人面前就不好給你說話了.”
驛丞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沉思片刻道：“小的有一事不明，去年是曹大人押運龍衣進京，怎么今年又是曹大人進京？”
方三自得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自然是我家大人差事辦得好，皇上信任，所以就能者多勞！”
驛丞的疑惑漸漸開釋，不由笑道：“原來是這樣，那真是恭喜曹大人賀喜曹大人了！”
“同喜同喜。所以說，驛丞老官兒，這程儀要是送得太寒酸了可不成啊？倘若我家大人一生氣，在皇上面上說你一句不好聽的話，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可話要是反過來，我家大人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你小老兒可就時來運轉了！”方三說著親昵地扯了扯驛丞的胡子。
驛丞頓時眉開眼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小得明白了。您放心，這程儀一定多多地奉送，幫助曹大人京城使用。至于方管事，小的也略備了一點心意！”很快一個小童托著茶盤從里間走出來。
驛丞揭了蓋頭道：“方管事，您看……”
就見是雪白的銀子！
方三兩眼放光，說道：“好，好——”
驛丞又托出一個茶盤道：“方管事，這個是奉送曹大人的——”
方三揭開蓋頭見銀子不少，便道：“這銀子我不接手，還是你親自送去為好，這也顯出你的誠意來了。”
驛丞忙道：“是是，小老兒就親自送去。不知道曹大人用完飯了沒有？”
“想是已經用完了。”
驛丞忙換了衣裝跟隨方三朝公館走去。
………………
公館里溫暖如春。
曹頫已經用完晚飯，此刻正坐在炕沿上洗腳。
唯有德文和麻色還坐在桌邊大吃。
驛丞走進去打了一躬道：“給曹大人請安，曹大人吉祥！給兩位差官大人請安！”
曹頫已經洗完了腳，拿過巾帕擦著道：“老官兒啊，你來的正好。怎么樣，我的馬都喂上了嗎？”
驛丞謹慎地道：“回大人的話，都喂上了。”
曹頫把擦腳布丟在一邊，上了炕道：“真沒想到會下如此大的雪。此次進京去，人受罪不說，馬也跟著受罪。”
驛丞趨前一步道：“所以說，曹大人一路舟馬勞頓，實在是太辛苦了。”他從小童手里接過托盤來，“這是小人的一點敬意，還望大人笑納……”
德文和麻色疑惑地看著曹頫。
曹頫笑道：“老官兒，你還是那么懂事啊！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方三，把銀子收起來。”
方三趕緊接過銀子。
驛丞又托過一個盤子道：“德大人，麻大人，這是一點微薄敬意，還望笑納……”
德文和麻色又朝曹頫看著。
曹頫笑道：“既然是老官兒的一點心意，那你們就收下吧！不瞞你們說，咱們這些皇差進京，各個州縣的驛站都會奉送一些程儀作為協助，這也是多年來的老規矩了。”
德文和麻色頓時喜動顏色道：“這個規矩好，驛丞老官兒，多謝你了！”
驛丞笑道：“欽差不用客氣。”便把托盤遞給小童道，“既如此，三位大人早早安歇，小的就不多打擾了。”
驛丞剛要朝外走去，曹頫叫住了他：“老官慢走，我還有一件要緊事要跟老官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