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胤禛嘆息一聲，在便榻上坐了道：“關于江南織造局之事，朕已經考慮了很久，卻一直拿不定主意。當初李煦曹寅等三織造，皆是圣祖皇考所欽定，因這些人當年也是從龍之勛舊，再說供辦接駕事宜皇差等也很用心，所以說，倘若不是犯了不能饒恕之罪過，朕也不想裁換他們。”

    “是。”

    “可如今不同了。據朕所知，曹家在江寧任職已經有六十年，莊親王，你看誰家做官一做就是六十年啊？”

    “的確少見。不過這也是皇恩浩蕩所致！”

    “所以說，此次就借這個時機，把江寧織造和杭州知道都裁撤了。朕其實已經擬定人選。杭州織造孫文成年紀已經老邁，做事大不如前，因此，李秉忠以按察司銜管理杭州織造事務。至于這江寧織造嘛……著隋赫德以內務府郎中職銜管理江寧織造事務！”

    “隋赫德？”允祿疑惑地道。

    胤禛笑起來：“老隋原先也是朕的侍衛，況且他跟隨朕很多年了，朕深知他之為人，所以此次就給他一個做官的機會。”

    允祿頓時欣喜地道：“皇上圣明啊！”

    胤禛放了茶道：“明日上朝，你就提奏此事。如此這般，就把江南三織造之事就安排定了。至于這曹頫，竟然暗自轉移家產，實在是可惡至極。朕所痛恨者唯此為大！因此應把曹頫革職，至于曹頫在江南一應之家產，也應該責令兩江總督范時繹查封看守。明日上朝時，你也提奏此事！”

    “喳——”

    “不管是什么人，在朕手里做官就得規規矩矩的，老實做人，本分做事。倘若犯了過失，朕絕不輕饒！”

    “皇上圣明——”

    允祿抬起頭來，心想曹家的事總算塵埃落定了……

    ………………

    雍正五年十二月中旬。

    陽光灑滿城池。從正陽門朝四周望去，就見鱗次櫛比的房舍呈現出來。威嚴壯闊的紫禁城格外顯眼，紅墻黃瓦反照著金光。不時從房舍里冒出一團團樹木來，雖說已經落光葉子，但灰色枝杈還如蒙蒙的霧一般。至于中海里的白塔，景山上的樓閣，北安門外的鐘鼓樓，永定門里的天壇，更如巨人般從房舍里聳立起來。方正的城墻綿延向遠方。一座座城門樓輝煌壯麗。

    “開門，快開門，抄家啦，抄家啦！”

    這是一座小巧四合院。

    一個神采煥發之人使勁敲著黑門。

    門吱嘎一聲推開，隋赫德一拍拉錫道：“狗奴才，老子的好日子來啦！”說著抱起拉錫在影壁下轉了兩圈。

    拉錫愛虜獲奇怪地道：“老隋，什么事把你高興地這樣？你莫不是吃了瘋人果，得失心瘋啦？”

    “滾你娘的蛋。拉錫，實話告訴你，老子的運氣來啦！”

    “到底什么事，你快說啊！”

    隋赫德定下心來，說道：“告訴你拉錫，今兒個我進宮了，皇上召見了我，本來我是一概什么也不知道的，所以心里就綽綽不安，可誰想皇上說了，看在我跟隨他多年的份上，賞我一個好差事……”

    “什么好差事？”

    “江寧織造官兒是我的啦！”

    “真的？”

    “那還有假？我一聽了這個旨意，頓時高興地魂飛魄散，語無倫次，可幸好，我只知道給皇上他老人家磕頭，嘴里念叨萬歲不止！至于后來，我是怎么從宮里出來的就一概不知道了！因有了這個天大喜事，所以就過來先給你報個喜訊！拉錫，那年咱們去拜訪師兄，文覺給咱們辦成大事啦！”

    拉錫愛虜獲比隋赫德還高興，兩眼放光道：“好，好，這就是咱們兄弟的好日子來了。我如今是散秩大臣，你是內務府郎中兼織造，都被皇上委以重任，不比那高斌差了！痛快，痛快啊！”

    隋赫德扭頭便走。

    拉錫喊道：“你干嘛去？”

    “我回家去。皇上他老人家說了，要我盡快收拾行李到金陵上任去，耽擱不得。我告辭了！”

    拉錫又趕上來道：“奴才，別高興過頭了。一會兒我就提酒去給你道喜，咱兄弟們要好好慶祝慶祝！”

    “是要慶祝慶祝，拉錫，我等著你！”

    ……

    隋赫德興沖沖回到家。一說此事頓時隋赫德夫人和兒子都雀躍不止。家仆忙拿出去過年用的鞭炮來，先在大門口點燃，頓時霹靂巴拉一陣響。鄰居們都知道隋赫德時來運轉，于是全來賀喜。雖說上任的日子緊，可也少不了辦兩日酒席。只是如今已經快到年下，看來在京城過年是不可能了，只能到南方去。此次得到這個機緣實屬不易，他一定要好好做官，不負皇恩！

    與此同時，一隊快馬從宮里奔出，朝南方疾馳而去。

    這不是別人，正是拉錫愛虜獲攜帶雍正皇帝圣旨，到兩江總督范時繹那里，傳宣查抄曹頫家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