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時繹不由放了茶站起來，在室內徐徐踱步。

    “大人，如今張云如與您來往，已經有很多人知道。如今小的更聽說，這蘇州松江的盜賊們已經到了浙江的地界，這浙江巡撫李衛可不是好惹的人，倘若他越界抓人，大人的面子就更掛不住了！”

    范時繹忽然惱怒地道：“那你說該怎么辦？”

    張汝謙忙道：“當務之急，是法辦張云如！另外，這曹家放走三個旗人婦女之事，也應該嚴查！依小的來看，這曹家最狡猾的人莫過于曹霖，這件事就是他經辦的，只要嚴審，隱情無不畢露！”

    范時繹頓時笑道：“笑話兒，自從曹家查抄以來，曹霖就一直被我枷鎖！他難道會分身術不成？”

    張汝謙轉著眼珠道：“倘若不是曹霖，就一定是曹家的貴公子曹霑！這曹霑乃是與許妙璇和那三個旗人女孩相仿年紀，想來平時也鬼混在一塊兒。此次查抄家產，整座衙門里忙亂，差役們看緊了大人，這些小孩就未必看得緊！大人您看——”說著從懷里掏出畫影圖像來，“這許妙璇和李煦走失的三個旗人婦女，可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倘若在大人這里有了閃失，您想想吧……”

    范時繹承認被張汝謙說動了，其實放走四人的就是他。曹家人口眾多，再說又是上一任官員經管的案子，如今查弼納早就做了吏部尚書和內務府總管，他何必多此一舉？但倘若真有人捉出他的毛病來，他自然難辭其咎！此時來回踱了幾步道：“來人！”很快孫保和文元進來：“卑職在！”

    “據說曹家走失了人口，小公子曹霑很可能知道情形，去把曹霑鎖拿起來，關到監房里候審！”孫保和文元疑惑地道：“大人……”“快去！”“喳！”張汝謙暗暗得意——本來他指望范時繹能清查出徐妙璇和那三個旗人婦女，可誰想范時繹竟然比查弼納還要無能，他領一注賞錢的希望落空了。如今那曹家的家廟水月庵里已經無人，顯然許妙璇已經跑了，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件事不是曹霖所辦就是曹霑所辦——尤其是曹霑乃是曹府“捧鳳凰蛋”式的人物，只要把他鎖拿了曹老太太會更著急，到時候他再索詐一批銀子，豈不是手到擒來？想到這里，張汝謙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

    ………………

    然而，事情未必會朝張汝謙所想象的方向走。

    但無論怎樣，曹霑的被鎖拿還是讓曹家人嚇了一跳。

    因此，當孫保和文元扛著枷鎖走到萱瑞堂旁邊的廈房時，眾家人不由半張了嘴，不知道是何預兆。孫保威嚴地看眾人一眼道：“老太太不必驚慌，奉總督大人的令，前來提審案犯！”李夫人驚訝地道：“如今該查抄的已經查抄，該審問的也都審問，這里一切東西都已歸公，你們還要怎樣？”

    孫保笑道：“我等是奉命行事，還望老太太見諒。”見曹霑神情淡漠地站在人群中，便走過來拉出曹霑道：“我說公子，跟我們走一趟吧！”曹霑頓時滿臉驚恐。文元忽然走過來，咔噠一聲給曹霑戴了枷鎖，隨即抓著曹霑朝前走去。李夫人哪里想到是這樣，忽然像瘋了一樣過來阻攔道：“錯了錯了，你們為何要捉他進去？他是個孩子，什么事都不知道，要問你們該問我才是！”

    孫保拉開李夫人的手道：“老太太，您先別著急，究竟什么情況，自然總督大人一審問就明白。倘若沒有別的事情，自然就盡快放哥兒回來了，您怕什么？”李夫人緊張地道：“不是怕，實在是跟他沒有干系！”孫保笑起來：“老太太，倘若別的事跟他沒有干系，這個我信，可是這件事您要是說跟他沒有干系，那就說不過去了！”馬夫人哆嗦著道：“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你快說！”

    孫保嘆道：“老太太，眾位太太們，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今外面有人告發，說咱們府中窩藏了原江南糧儲道許大完的女兒，還有京城李煦三個冒名頂替的旗人婦女。本來此次清查能夠查得出來，可并沒有清查出這四個案犯，所以總督大人疑心，你們已經把他四人給放走了！我等知道，貴公子素來與那許妙璇和三個旗人婦女相善，所以說，要帶公子前去審問。”

    李夫人頓時明白了，不由討好地道：“原來是這個事情，你們誤會了，總督大人也誤會啦，實話給你們說，我家并沒有隱藏什么糧儲道的女兒，那許大完我等都不認識，連他女兒長得什么樣也不知道，怎么可能隱瞞？至于那三個旗人婦女……我們這里的女人們很多，不知道究竟是哪三個？倘若你們覺得誰像那三個逃犯，自然拉去審問就是了，跟我孫子沒有干系啊！”

    孫保笑道：“有沒有干系，自然總督大人一審問就會明白。老太太，這件事您就別管了，也管不了！”說著拉了曹霑就走。馬夫人忽然哭著趕上來：“你們放開我兒子，放開我兒子！”文元掰開馬夫人的手道：“太太真是越來越不懂道理了，這是何必？”曹霑喊起來：“老太太救我，救我！”柳蕙蘭和霽霰等人哭著跑過來，攙扶起馬夫人。馬夫人就覺渾身綿軟，癱倒在地上道：“老天爺，倘若芹官有什么閃失，我這條老命也就完了！老爺你好狠心，撇下我們娘兒倆早早走了，如今家又被抄了，我們依靠誰啊？”馬夫人哭得傷心，一時眾人都哭起來。

    此時廈房里議論紛紛。李夫人來回走著道：“這可怎么辦？怎么辦？”她忽然看到曹霖，忙走過來道，“步月哥兒，這這……”曹霖緊鎖眉頭，說道：“老太太先不必著急。此處人多嘴雜，咱們先到內室細談。”說著囑咐幾個婆子道，“你們在門口瞧著點兒，倘若有官差過來就盡快稟報我等。”

    婆子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