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還以為矮個子是去敬酒，趕忙端起酒碗站起來，看見矮個子不僅是自己干掉了酒，還直接說出是來退訂金的。他急忙踏了矮個子一腳，示意他不要亂說話。他皺著眉頭，接過話題說：“天下這么大的雪，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災害，你應該把訂金退給我們！”

    趙古崽左等右等了個多月，等來的卻是“退訂金”三個字，聽到兩個屠夫老板說退訂金后，臉色突然大變，焦急萬分。他焦慮的雖然不是自己拿不出十塊錢，而是這豬不賣出去，兒子的學費從哪里來？他端起酒碗走過去，笑著說：“來，我敬你一碗酒，我們能否再商量商量，你們在明年開學之前，把我家這兩頭豬買去，保證我兒子上學的學費就行！”

    矮個子看見趙古崽在哀求自己，坐在桌子邊喝酒的人這么，也沒有一人站出來幫他說話。他洋洋得意地說：“你家這兩頭豬我們買去不合適，你還是把訂金退還給我們吧！”

    趙大海聽到屠夫老板三番五次說要退訂金，瞪大眼睛盯住他們兩人，一字一句說：“老板，你們沒有按約定時間來殺豬，早知是來退定金，這酒菜喂狗也不給你們吃……”

    “喊你們來殺豬不來，現在來退定金，你們沒門！”趙古崽怒說。

    “你別和他們哆嗦，是來退訂金？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趙大海也憤怒說。

    高個子看到趙大海叫自己滾出去之后，屋里的人不約而同站起來，圍上來指著兩人的鼻子，大聲吼：“你們毀的約還來退訂金，做春秋大夢！想欺負我們山里人，給我滾！”

    大家一邊吼一邊推他們兩人走，還有人去拿來掃把，要把他們掃出去。高個子低頭一想，我倆雖喝了兩碗酒，但還沒吃飯。再說，這天寒地凍的天，在雪山上露宿一夜，不死也會被凍僵，我還是多給他們幾句好話。他笑著說：“我們錯了，我們給你們賠禮道歉！”

    盤主任過來拉著趙大海，陪著笑說：“千錯萬錯來人不錯，你別趕人家走呀！”

    原來是去年過年前，食品站的豬全殺完了，市場上沒有牌價豬肉賣，黑市上的豬肉猛漲，從七角八錢一斤漲到了一塊八錢一斤，很多老百姓在過年吃不上豬肉。屠夫老板看到豬肉價漲的如此高，商量決定提前訂購豬。矮個子說：“我們吸取教訓，提前去訂購些豬。”

    “去年不僅豬肉漲價，豬也漲了價，他們訂購的豬同樣漲，去哪里訂？”高個子說。

    “山區交通不便，信息不靈，個個老實巴交。山里人不僅還會隨行就市漲價，甚至我們不去殺他們的豬，還有可能把訂金退還給我們。老實人好欺負唄！”矮個子說。

    屠夫老板經過細商密謀，在十月初就帶錢來到山區，在荊竹寨訂購了幾頭豬。訂購時，屠夫老板與趙古崽談妥價后，給了趙古崽一頭豬十塊錢的訂金。矮個子還說到：“我們十一底或十二月初到你家來殺豬，不管市場上漲還是跌價，我們都是這個價，絕不毀約！”

    縣食品站領導也看到去年年關時，黑市上的豬肉價一天比一天高，使很多老百姓在過年都沒能吃上豬肉，他們總結了去年的教訓。今年十月以來，食品站除了收購應交的任務生豬外，還收購市場特價生豬。進入十二月后，食品站除按每天的計劃殺豬外，還要殺幾頭特價生豬，市場特價也只比牌價高兩角一斤，還比黑市價低幾角錢。年關時，屠夫老板天天去市場，看到豬肉銷售價穩定，又商量說：“年關了還沒漲價，我們去山里退訂金吧！”

    兩個屠夫老板一拍即合，但去那天天公不著美。去的時候，太陽從東邊冉冉升起，光芒匯聚成耀眼的白亮，蔚藍長空飄著雪白的綿羊，還點綴著幾許陰涼，像是有很久晴似的。屠夫老板在舜疑鄉政府門口下車后，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因為人生地不熟，他們只好躲在人家屋檐下。中午時分，下雨轉為了下雪，并且越下越大，眼看夜幕就要降臨。矮個子說：“伙計，你看這天北風呼嘯，我們現在已是饑寒交迫，進人家屋里去借宿一夜吧！”

    “上山來退定金的餿主意是你出，現在叫苦叫累是你。假如這雪下幾天幾夜，班車上不來，我們不僅要借宿，還要去解決吃飯問題，真是八百錢搞成一吊！”高個子說。

    兩個屠夫老板爭鋒相對，互相埋怨，大聲吵起來。房屋戶主聽到外面的吵鬧聲，趕忙走出來，看見兩人有點面熟。他過去勸說：“你們別吵，如不我家嫌伙食差就進來吧！”

    屠夫老板在這家瑤民呆了兩天，他家吃的是炒燋的玉米，還有每人兩個紅薯，睡的是硬板子床，覺得他們家的日子難熬。晚上，矮個子嘴巴貼近高個子的耳朵說：“他們家過這種日子，哪里是人過的呀？明天無論是下雨還是下雪，那怕是下刀我也要回去了。”

    “從他家回縣城要走七八十里地，而去老趙家只有十幾里地。這鬼天氣，班車來不了，走路回去至少要兩天，而去老趙家最多是半天，我們去老趙家看看吧！”高個子說。

    第二早上，屠夫老板起床來不停地錘背，吃早餐又像是吃農藥，整天一付愁眉苦臉。戶主他們這樣，長嘆一聲說：“哎！我家缺糧少餐，拿不出更好的食品伺候你們……”

    矮個子聽了戶主的話，拿出一張十園鈔票放在桌子上，氣呼呼地說：“我與你算一算，住你家兩晚吃了五頓，給你五塊錢。另外五塊錢，你給我兩件斗笠和蓑衣行嗎？”

    戶主叫他們進來時，沒打算收他們的食宿費，看見屠夫老板這么不識好歹，收起桌子上的錢就出去了。拿了兩個斗笠和兩件蓑衣進來，遞過去說：“招待不周，對不起！”

    在去趙古崽家的路上，矮個子說：“我們給了老趙家二十塊錢，今天我們給了戶主十塊錢，退了訂金給我們后，還能賺十塊錢，怎么能八百搞成一吊呢？”

    “老趙家是單家獨戶，放了訂金的其他養豬戶，離開他家最少有幾里地。萬一我們為了退訂金得罪了老趙，別說是沒地方食宿了，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真是饑寒交迫呀！”

    “老趙是單家獨戶，家里就是他成年男子，得罪他也要安排我們的吃住！”

    屠夫老板的如意算盤又打錯了，走進趙古崽家看見坐了一房子的人，與他們發生爭執并叫滾的人正是趙大海，他是寨子里支部書記，還是見多識廣的人。高個子上前陪笑說：“趙書記，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在這里向大家道歉，并保證不再提退訂金的事！”

    “你們是兩人一起來訂的生豬，又一起來退訂金，你一人保證沒用！”趙大海說。

    矮個子看見是自己惹怒了一房子的人，現在又天色已晚，外面還紛紛下著雪，如果真的被他們趕了出去，不死也會被凍僵在這里。他急忙給大家行了三鞠躬的大禮，還陪笑說：“我錯了，請求大家原諒我！只要你們收留我們一夜，不再退訂金，還免費給你們殺豬！”

    “你們該來殺豬的時候不來，選下雪天來退訂金，違約的是你們。我們好酒好菜招待你們，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嚷嚷要退訂金，誰會收留不講良心的人？走吧！”趙大海說。

    盤主任轉念一想，自己家也有兩頭豬，雖然他們沒有下訂金給自己，也許我給他們解了圍后，也會給我家免費殺豬。他詭異地笑了笑說：“趙書記，我講一句公道話，現在他們已認錯了，還答應免費給寨子里的人殺豬，又是天寒地凍的天，我們給他們住一夜吧！”

    馮富貴也在想，霧凇家里有兩頭豬，并且在這下雪天，山嶺上的飼料弄不回來，只要殺了就不會因沒有飼料喂而煩惱。再說，他家殺兩頭豬，至少送一頭豬的豬肉去自己家，孩子的婚事真正定了，自己也沒有后顧之憂。微微一笑說：“看見他倆被困在山嶺上，出門在外無依無靠，確實很造孽！親家，你就讓他們住一夜，他們免費給你家殺豬便是。”

    趙古崽也在暗暗盤算，豬不殺沒飼料喂，殺了豬肉又賣不出去，最難的是沒錢給孩子交學費……微笑說：“親家，我把一頭豬的豬肉送去訂婚，但你要借錢給孩子交學費！”

    “正式訂婚后，大樹就是我的女婿，借錢給他交學費是必須的。”馮富貴說。

    “大家給我兩親家作證！走走走，大家進去繼續喝酒！”趙古崽大聲說。

    大家都酒醉飯飽后，紛紛回到了自己家里。矮個子坐在火灶邊瘙了瘙癢，走去靠在墻壁上搓了搓背，喃喃說：“這路又窄又滑，來時我出了一身大汗，我要去洗個熱水澡！”

    趙古崽吩咐：“大樹，去給屠夫老板倒盆水，讓他們洗個澡吧！”

    趙大樹提著一桶熱水進去，矮個子急忙跟進浴室。看到浴室在伙房后面，兩面是杉樹皮墻，一面是房子的木板墻，另一面是生有草的峭壁，浴室非常簡陋。趙大樹把熱水倒進木桶里后，他見洗澡桶是個橢圓形的，覺得很是稀奇，彎腰下去觀察了半個小時。他脫掉衣褲進去發現木桶底很滑，他穿好衣服出來大聲喊叫：“老趙，快來洗洗這個洗澡桶……”

    趙大樹聽到矮個子的喊聲后，又拿了一桶熱水進去，幫他把洗澡桶洗干凈。高個子還撲在桶邊去嗅了好一會，仍不高興地說：“你們家里雖然很窮，但屋里的衛生還是要搞干凈一些。你來聞聞，你把污垢洗掉了，還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

    高個子看到矮個子在浴室嚷嚷，過去說“伙計，你讓我先洗澡好嗎？”

    兩個屠夫老板洗澡后，躺在床上嘀咕到深夜都沒睡。

    第二早晨，趙古崽很早就起床來，站在趙大樹臥室門口說：“大樹，你早點起來燒一鍋水，配合兩個屠夫老板殺豬，我去山上看看有沒收獲。”

    矮個子瞅準趙古崽不在家里的機會，手里拿著兩個紅薯，邊吃邊向趙大樹走去。他坐在趙大樹身邊。詭異地笑了笑說：“大樹，你在縣城讀書，吃過灌血腸沒有？”

    “吃過呀！”

    “叔叔教你做鮮嫩、香甜又可口的血灌腸好嗎？”

    “你收我的學費嗎？”

    “當然不會收你的，如果你覺得很好吃，在我也會笑納。”矮個子微微一笑說。

    趙古崽剛進屋，矮個子端著一碗血灌腸送去，詭異地笑著說：“老趙，嘗嘗！”

    趙古崽見一股清香飄來，看見碗上裝著切成一節節的圓形塊狀，很是漂亮。順手抓了兩節送進口里，伸出大拇指稱贊：“又鮮又嫩又可口，這是什么東東？”

    “這是聞名遐邇的血灌腸，又是獨一無二的佳肴，沒吃過吧？”矮個子說。

    趙古崽用舌子舔干凈手指后，又去抓來兩節塞進嘴里，邊笑邊問：“什么？這東東就是常說的血灌腸？你把做法教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