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驚蟄傳來噩耗
作者：
成丕立 更新：2021-11-08 05:38 字?jǐn)?shù)：3868
高三下期，驚蟄前幾天，春風(fēng)突突吹來，柳條隨風(fēng)飄舞，樹枝上長滿了綠葉黃芽，有的樹枝丫還伸出了蓓蕾。小鳥兒站在樹枝嘰嘰喳喳地叫，蜜蜂、蜻蜓和蝴蝶都飛進了學(xué)校的樹林，仿佛與孩子們來聚會，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趙大樹清早起來，看到天空暗淡，冷風(fēng)嗖嗖，還下著連綿細(xì)雨。同學(xué)都穿上了冬天的棉衣，他卻感到煩躁不安。他拿著一個木桶去洗漱，不小心把一支牙膏掉進水井里。走進教室才發(fā)現(xiàn)，今天上課用的教科書忘記拿去了。這一天，老師講的課，他一句沒有聽進去，練習(xí)作業(yè)題也一個做不出來。晚自習(xí)下課后，他拿著課桌上的書回到宿舍，想靜下心來復(fù)習(xí)，可坐了許久仍無法靜心看書。他躺到床上去，仍然感到心煩意亂，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眠。他喃喃自語：“今天，我怎么會煩躁不安呢？難道是家里人或自己有什么大事發(fā)生嗎？”
趙大樹又從床上翻身起來，從床底下拿出木桶，把一張澡巾丟進木桶里，大步走去澡堂，準(zhǔn)備去洗個冷水澡，讓自己靜下心，解除煩躁不安的心。
剛剛走下宿舍樓，宿舍樓的燈突然熄滅了。趙大樹向澡堂看去，澡堂和食堂那一片都是黑燈瞎火。他站在走廊上呆了一會，摸著欄桿返回宿舍，躺在床上用被子蓋住頭，強制自己睡覺。可仍然是心煩意亂，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又掀開被子坐起來，看見教師樓射來一片光亮。他穿上棉衣，從枕頭下拿出一本教科書，深一腳淺一腳向教師樓走去。邊走邊喃喃自語：“今天是怎么了？”
剛走近教師樓，一陣寒迎面吹來，讓他冷得打了個寒顫。他雙手靠在胸前，繼續(xù)向前走。忽然間，一道雷電從頭頂上劃過，緊接著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這突如其來的雷電，嚇得他跌倒在地上。慢慢爬起來一看，教師樓的路燈也熄了，眼前仿佛是一個漆黑的世界。他慢慢站起來，摸黑返回宿舍，喃喃說：“這是什么鬼天氣？白天還是細(xì)雨綿綿，晚上卻雷聲大作，下起了雷風(fēng)暴雨……”
趙古崽看到驚蟄前幾天，這個氣候一天比一天暖，山上的野獸越來越靈活。幾次去狩獵，忙碌一個夜晚，依然是兩袖清風(fēng)回家，如果就這樣晴下去，兒子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從哪里來呀？驚蟄這天早晨起來，看到寒風(fēng)嘯嘯，雪花飛飄，樹林里掛滿了亮晶晶冰掛，他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喃喃自語：“真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我今晚多捕些獵物回來，給孩子籌措更多的學(xué)費……”
吃了中午，趙古崽吩咐：“小妹，今天又下雪了，天氣家然變冷是狩獵的最佳日子。煮晚餐時，你給我多蒸些紅薯，我要帶去山上，在狩獵時吃。”
下午，趙古崽看到是下雪的，興高采烈地去山上布好綁野豬的陷阱，半下午就回到家里。他親手去洗紅薯，又蒸了一大鐵鍋紅薯。晚餐吃飽后，他在身上加穿了一件衣服，還拿了幾個紅薯放在衣兜里，背著一把鳥銃上山去狩獵。邊走邊喃喃自語：“天老爺還真是眷顧窮人，又給我一次狩獵的好時機……”
上了山后，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山林里伸手不見五脂，還刮著北風(fēng)，冷得他直哆嗦。趙古崽直接走進一間茅草棚，拿著原來備好干柴升火烤。到了下半夜時，他拿出紅薯丟進火堆，烤熱了才吃。他咬一口紅薯，邊吃邊說：“老人說的沒錯，這個天狩獵又冷又餓，狩獵人的日子難過。要不是為了孩子……”
趙古崽吃完帶去的紅薯，鉆進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一邊小心翼翼地走，一邊東瞧瞧西看看。突然，發(fā)現(xiàn)一頭百多斤的野豬，大搖大擺地迎面向自己走來。他趕緊躲藏石頭的夾縫中，拿出裝有硝的袋子和裝有鐵丸子的袋子，將兩個袋子放在石頭上。他先把硝裝進鳥銃鋼管里，又往鳥銃的鋼管里裝了些鐵丸子。然后收拾袋子，背著鳥銃躡手躡腳向野豬走去。他心里默默說：“這野豬能夠嗅出人的氣味，也能聽得出人的腳步聲，我不能離野豬太近，必須在百步開外。”
趙古崽繞過野豬加快步子前行，來到懸崖旁邊觀察地形，找到了一處很好藏身地方，又是在野豬行走的前方。突然，看到野豬在離自己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像是找到了吃的東西。他高興地喃喃說：“前面是懸崖了，假如打中野豬也只能是向前沖，既不會轉(zhuǎn)身向我撲來，它跳下懸崖也是個‘死’字。”
趙古崽蹲在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邊，把鳥銃架在石頭上。瞄準(zhǔn)野豬時，野豬又慢慢轉(zhuǎn)身朝向自己。心想：“假如我再不開槍的話，等野豬走近自己，對自己更是一種很大威脅。一頭這么大的野豬撲過來，自己會處于生命攸關(guān)！”
想到這里，趙古崽迅速扣動板機，“砰”的一聲，鐵丸子向野豬射去。野豬中了許多個鐵丸子，但沒有及時倒在地上，野豬反而像發(fā)瘋了似的，朝自己猛力撲過來。他見情況不妙，立即站起來想躲開野豬。說是遲那是快，自己剛剛站起來，野豬跳過石頭，直接撲在自己的身上。他“啊”的一聲尖叫，人與野豬同時跌進了懸崖，落到了山下面的石頭上去了。
驚蟄那天早晨，馮富貴很早就醒來了，翻身朝窗外看去，房子外面還是一片漆黑。他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生了一對雙胞女，現(xiàn)在訂婚的兩位姑父都是窮小子。姑且銀花與盤大學(xué)訂婚是權(quán)宜之計，但梨花與大樹訂婚確有全隊的村民作證。他家里雖然現(xiàn)在很窮，但他聰明伶俐又勤勞，假如他考不上大學(xué)，養(yǎng)活一家人也不成問題。如果他考上了大學(xué)，我又怕他到時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如果我能穩(wěn)住梨花與大樹這樁婚姻，我就完成了一件大事。所以，我應(yīng)該從節(jié)約出發(fā)，給女兒多做點嫁妝，還要準(zhǔn)備送他去讀大學(xué)的學(xué)費。想到這里，馮富貴躍身坐起來，穿好去廳屋打開木匠工具箱，清點自己做木匠的工具。當(dāng)拿出長刨子一看，刨子上有一條很大的裂縫，又瞇眼看了一眼刨子的海底，兩頭已經(jīng)翹了起來。他喃喃自語：“他娘的，刨子放的很平整，那么幾個月沒用，怎么變成這樣子了呢？！”
這時，天空已經(jīng)漸漸地亮了，東方還露出了太陽。馮富貴放下刨子，從墻壁上取下柴刀綁在自己身上，鬼使神差地向鬼見愁那座山頭走去。走到山頭上，看見一具尸體躺在一塊石板上。走近一看，原來是親家趙古崽。急忙蹲下去，把手放在他的鼻孔邊，見他已沒有了呼吸。大聲喊道：“親家，親家！”
趙古崽仰臥在石板上，瞪大眼睛看著天空，無論馮富貴怎么喊都沒動一下。馮富貴喊了幾聲后，又將手伸去摸了摸他的手，已經(jīng)冷冰冰了。緩緩站起來，長嘆一聲說：“嗨！他辛辛苦苦一輩子，孩子沒長大就走了，真造孽呀！”
馮富貴轉(zhuǎn)身一看，在趙古崽的尸體不遠的地方，有一頭百多斤重的大野豬。他明白了，親家這個所謂的神獵，最終就死在狩獵的山崖。這座山叫鬼見愁，是原始森林，寨子里的人都不敢來這座山。這座山的樹林茂盛，大的樹要幾個人合抱才能抱住，有楠木、紅木和水杉等很多珍貴樹種。出沒野獸也有很多種類，聽說金絲猴、猩猩等。難怪親家每次狩獵收獲頗豐，原來他是來這里狩獵的。想到這里，他靈機一動走過去，把野豬扛在肩膀上，背著野豬繞小路回家。他嘴里喃喃說：“看來是親家上輩子欠我的。要不然，我今天怎么會來這里……”
馮富貴背著野豬回到家里，既不敢把野豬放到房子里面去，怕野豬的鬼魂來找自己算賬；也不敢及時開膛破肚，又怕寨子里曉得了斥責(zé)自己。他把野豬藏在吊腳樓后面的屋檐下，還搬來幾捆柴火遮住。放好野豬后，轉(zhuǎn)念一想，雖然女兒還沒有嫁過去，但稱趙古崽為親家已有幾年了，他現(xiàn)在死在沒人去的地方，自己應(yīng)該去告訴他家里，免得被犲狼虎豹吃了去。可他大兒子在縣里讀書，妻子又是個蠢婆，就是告訴他家里人也不知道怎么處置。他已走到去趙古崽家上坡的路口，還是轉(zhuǎn)過身來，向趙大海家走去。他走到房屋門口，大聲喊道：“趙書記，趙書記，我親家出大事了！他昨天晚上去狩獵，死在鬼見愁的山崖下……”
驚蟄那天，趙大海看到突然下起了雪，本來也打算去狩獵的。后來，他拿出日歷翻看了一下，見日歷上寫著“破日”兩個字。低頭一想，今天諸事不宜，半晌午還下起了雷風(fēng)暴雨，他害怕遭遇危險，二十四小時都呆在家里。
第二天上午，看到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剛剛綁上柴刀，準(zhǔn)備上山去砍柴。忽然聽到馮富貴的喊聲，他出來悻悻說：“馮隊長，清晨八早，你來我家鬼喊鬼叫，說什么出了大事，你是什么意思呀？”
馮富貴跑來站在趙大海家門口，手扶著門檻，氣喘吁吁地說：“趙，趙書記，我，我親家昨晚去狩獵，跌死在鬼見愁的山崖下，你說怎么辦？”
“別開這種玩笑！他是寨子里最牛的獵神，又正是年富力強，他怎么會跌下山崖呢？你開這樣的玩笑，簡直是在詛咒他……”
“我怎么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呢？他真的死在鬼見愁山崖下！”
“他真的死在鬼見愁山崖下？”
“是呀！我是專程跑回來向您報告的。”
趙大海看到馮富貴腰間上綁著柴刀，臉色蒼白，神情慌張。瞪大眼睛盯著他說：“寨子里不知多少人死在鬼見愁？走，我們招集人把他抬回來！”
兩人分別去寨子里招集人。趙大海向東寨走去喊人。他在寨子里當(dāng)了十幾年書記了，寨子里的人雖害怕去鬼見愁，但多少要給他點面子，不好當(dāng)面就拒絕。他見到寨子里的青壯年就說：“趙古崽昨晚去鬼見愁狩獵，現(xiàn)在出事了。你跟我去鬼見愁，我們?nèi)グ阉氖w抬回來。去晚了，我怕他的尸體被狼刁走。”
每位青壯年聽了趙大海的話，個個愁眉不展，沉默許久才答應(yīng)說：“就我們?nèi)幔口w書記，能不能多喊幾個人去？否則，誰也不敢鬼見愁呀！”
趙大海回想起父親說的話：“在我們這片山區(qū)，有兩個地方你不能去，一是鬼見愁，二是迷谷。從古至今，去這兩個地方的人，都是有去沒有回的。”
趙大海想了想答道：“去那里坡陡路窄，又是幽靈出沒的地方，我曉得去的人少了不敢去，也很難把尸體抬回來。我們還要帶抬豬架子去。”
馮富貴去北寨喊人，去了兩個多時辰后返回來，仍然還是他一人。他來到與趙大海約好的地方，看見趙大海身后有十幾位青壯年，立即出現(xiàn)面紅耳赤。他低頭說：“我回去拿一把柴刀，用來砍路上的荊棘，再背付抬豬架去。”
去鬼見愁的路上灌木叢林，無跡可尋到路。幸好，馮富貴拿來了一把長耙子柴刀，又去過幾次鬼見愁。馮富貴與趙大海走在前面，他們一邊走一邊砍路上的樹木，中午才到達鬼見愁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