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賄賂
晚上九點多鐘接到楊永春的電話，劉家麟心里極度惱怒，現(xiàn)在是私人休息的時間，這幫大陸土包子一點也不懂規(guī)矩，半夜三更的打什么電話談工作？他暗暗罵了一句“蠢貨”，嘴上卻仍客套無比：“楊總，出了什么事？……明天交不了貨？嗯，那就下周二交吧。”
聽到劉家麟電話里傳來的不是狂風(fēng)驟雨，而是輕飄飄的一句安慰話，楊永春緊張的心頓時舒緩過來，他半閉著眼，長長地吐出那口在胸腹上竄下動已久的氣息。咦，什么時候劉家麟這么好說話了？他似乎在忙著什么事，根本不愿意和自己多說什么。電話那頭隱傳來喘息聲，是跑步？健身？喝酒？吵架？……都不太像。管他呢，只要對方不取消訂單就好，楊永春暗自慶幸。一般像福昌這類超級大公司，生產(chǎn)計劃的安排和跟蹤，時間上一直都掐得很緊，正常情況下，能延后一、二天，就算是很給面子，沒想到劉家麟居然大方地給延后了一周的時間。
楊永春整理了一下興奮的心情，佯裝失落的樣子走到張小勇跟前，語氣里還帶著討好和請求：“張經(jīng)理，你們這回把我害慘了，你要給我交一個實底，這批貨什么時候能完成？”
楊永春說這句話時，心里對劉運龍隱隱有了怨恨，廠里壓著福昌的訂單不生產(chǎn)，無非是想逼自己提高單價或者主動放棄合作。以前張小勇都是歸他驅(qū)使，叫他往東朝不會朝西，如今風(fēng)向一轉(zhuǎn)，楊永春已刻骨銘心地體會到什么叫受制于人。
“最快也要五天，我明天安排手工部的流水線全部上你們的產(chǎn)品。”
“五天？不行，我剛才和福昌公司說好了，他最多給我們?nèi)齻�工作日的時間。”楊永春失聲尖叫起來，為了防止華勝廠再次反復(fù)無常，他必須給自己留幾天緩沖的時間以防萬一。
張小勇指著車間那些仍在流水線上疲憊勞作的員工，無可奈何地說：“楊總，現(xiàn)在員工每天都加班到晚上十點，任務(wù)實在是太緊了！三天時間，真的很難。”
楊永春見張小勇的拒絕沒有那么堅決，便把他拉到角落里，見左右沒人，悄悄把早就準備好的五百塊錢塞到他手中。
“張經(jīng)理，我知道大家很辛苦。你看，這批貨原本是明天要出單的，被你們這么一耽誤，福昌的臺灣佬把我痛罵了一頓，要是再完不成，我今后就要喝西北風(fēng)了。兄弟，幫個忙，這點錢你先拿著，給員工們買點夜宵吃。”
張小勇原本擔(dān)心楊永春發(fā)脾氣去老板那邊添油加醋告黑狀，畢竟人家的身份是“二老板”，沒想到他居然放下臉面來求自己，慌忙把手中的錢推回去：“楊總，這是我的本份工作，可不能要你的錢。”
楊永春佯裝不高興地說：“這個錢不是給你的，是給員工們買宵夜吃的。你明天安排他們多加一點班，幫我把產(chǎn)品趕出來。”
張小勇心知肚明，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這五百塊錢相當于他三天的基本工資。他緊緊地攥住那幾張紅色的鈔票，迅速地放到口袋里。這次延誤了楊永春的貨，說到底是老板不重視了，安排他去生產(chǎn)其它客人的貨。起初，張小勇還以為是楊永春要延后出貨，后來看出情況有些不對，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否則，每天讓員工多加一、兩個小時的班，這些貨早就趕出來了。安排車間加班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他心頭火熱，豪爽地拍著胸脯說：“楊總，您放心，我保證三天給您完成任務(wù)。”
華勝廠發(fā)展到如今，劉永春的貢獻可不小。如今，劉運龍店大欺客，不顧當初倆人打拼江山時結(jié)下的情誼，逼著他另謀出路。楊永春仔細核算過，加工福昌公司的訂單，華勝廠的利潤空間大約在十二個點左右，扣除雜七雜八的費用支出，劉運龍一年至少能從中獲得七、八十萬元的利潤。人心不足蛇吞象，劉運龍居然不滿意，說以后低于十五個點利潤的訂單都不做。要知道你們?nèi)A勝廠還是小作坊時，五個點的微薄利潤也在做。現(xiàn)在材料費沒漲，產(chǎn)品的銷售價格沒漲，憑什么要給你漲加工利潤？
楊永春越想越來氣，自己是利用華勝廠的工人幫自己加工訂單，可又妨礙到他劉運龍什么？他又不用親自在流水線上操作，紅口白牙，什么事都交給員工去做，每年從中獲得近百萬的利潤，這不是白撿的嗎？楊永春怎么也想不明白，決定去買幾臺機器設(shè)備自己開工廠。
從華勝廠回來，楊永春憋著一肚子悶氣，把包中印有“華勝廠”LOGO的名片全部挑出來，一張一張地撕碎，狠狠地丟到垃圾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