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你頭顱高懸,眼神輕蔑(二)
姚萇是咬著牙說出這番話的!他暗自心想,這個承諾,足夠份量了吧,我就不信你毛氏會不愿意為你死去的老爹報仇!
沒想到,聽到姚萇的這番話,那位一直愛理不理的美人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瞪視著自己,半天不說一句話,面上的表情卻一變再變,被緊緊捆縛的繩索勒得曲線逼人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動人的大眼睛里竟然涌出了滾滾的淚水!
姚萇暗自得意,心道總算是打中了美人的軟肋和痛點了,有門兒!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位年輕的女子痛哭著說出來的一番話,卻讓他姚萇如聽雷轟,五內俱焚!——
“姚萇,你這個逆賊,沒有人格廉恥的東西!你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我毛家世代忠良,節義滔天!我爹爹為國為民,披肝瀝膽,世人所景仰!不錯,我氐族內部確有敗類,但那是我氐族內部的事!兄弟鬩于墻而外御其侮!你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枉活了一輩子!你個逆賊,毀滅大義,恩將仇報,背叛天王,殘害于他,又掘墓荊棘裹尸,天人共憤!我毛秋晴恨不得食爾肉,喝爾血,扒爾皮!天道浩浩,厚土茫茫,這世間怎么會有你這么一個無情無義、喪盡廉恥的狗東西!”
這一番痛快淋漓、擊碎心肺的話語,令一向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姚萇徹底崩潰了,爆發了!他再也不能忍耐了!姚萇臉色鐵青,氣得雙手發抖,用一根顫動的手指指著毛氏的鼻子:
“看來你真是給臉不要臉啊毛氏!我好話說盡,給你一條生路,為你指明方向,你卻好心當做驢肝肺,不想好好地活著,偏要自尋死路!你當真以為我姚萇是缺你不可,少你不行,不能殺了你嗎?!”
毛氏收起淚水,冷冷一笑,昂起了堅貞不屈的頭顱,看著姚萇的眼神閃過終極的一絲輕蔑,面色堅毅決絕,輕輕地,但是份量如山地,一字一句吐出了她對姚萇說的最后的話:
“人固有一死,其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忠貞節義,守天道,恪倫理,忠于家國,誓死不悖!其死,必重于泰山,光耀汗青!”
姚萇已經狂怒得不能自已,他把身前的大案拍得震天響:
“毛氏,你覺得,你不想活了,我就能讓你好死嗎?!……”
他還想著繼續說下去,把如何對付原胡空堡主徐嵩全家女人的待遇告訴這個不知好歹的愚蠢女人,讓她無比痛苦,無比恐懼,無比羞恥地去死!
然而,晚了!
坐在椅子上的毛氏已經垂下了她那美麗的頭顱,身體也像被抽掉了筋骨一樣,軟綿綿地傾斜著歪倒,漸漸滑出了椅子,仆跌在地上,像一只疲倦的天鵝一般,收攏了翅羽,斂盡了聲息,緩緩熄滅了她那熊熊燃燒的生命之火!
姚萇沖動地急步走上前去,俯身在毛氏的臉頰前,看著她那幽深的、下睫上還粘附著淚滴的琥珀色大眼睛已經朦朧似霧,眼神渙散,原本亮晶晶的眸子失去了奪人的光彩,殷紅的鮮血從她那好看的微微上翹的嘴角里汩汩涌出,聽到了她斷氣前,二十一歲年輕生命里最后的喃喃自語:
“阿登大哥,對不起,秋晴先走了,秋晴,永遠是你阿登,阿登大哥的……”
姚萇歇斯底里地大吼:
“軍醫官何在?!”
不一刻,從帳外奔進了軍醫官和幾名武士!
軍醫官俯身在毛氏的身前觀察了一番,又掰開她的嘴唇,用戴著手套的手從她編貝一般的皓齒間,摳出了一點點破碎的臘丸!
軍醫官用銀針探了探臘丸內的殘留物,仔細觀察片刻,再伸手摸了摸毛氏的頸部脈搏,面色惶恐,躬身對姚萇說道:
“啟奏陛下,偽秦皇后服了劇毒的精煉鴆藥,此藥極為難得,提煉更是難上加難!她所服之毒,已有一柱香之時間,毒性已經完全發作,無藥可解。臣已探了偽秦皇后的脈搏,偽秦皇后她,她已經斷氣了!”
姚萇如雷轟頂!完了,全完了,枉費了這么大的心機,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姚萇暴怒地對軍醫官大罵:
“廢物,全是廢物,滾出去!”
軍醫官和幾名武士連忙稽首后,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大帳內一片肅然,姚萇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地上,盯視著躺臥在地、無聲無息、五花大綁、口唇流血的毛氏那依然驚艷絕倫的美麗身體,久久不發一語,表情呆木而頹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