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別淚

    向晚寒霜無限愁，薪火焚晴皓蝶休。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首。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憶雪原逅。從此人鬼兩遮斷，唯有碧落是盡頭！

    安定附近，苻登大營。

    天有不測風云！大界再次遭襲！

    當苻登遠在數百里之外的安定大營，正在指揮部隊猛攻安定的時候，中軍大將啖青卻面沉似水，奔來急報：

    “稟報陛下，大事不好，我大界后方基地遭到羌軍優勢兵力的突然夜襲，據報羌賊皇帝姚萇親自統兵，鐵騎有三萬之眾！大界已被合圍攻破，皇后娘娘率領軍兵，正在與敵人殊死搏斗！她委派貼身女侍秋兒突圍前來報告并傳話！”

    剛剛還躊躇滿志，準備繼續向安定發起雷霆攻擊的苻登聞言，如雷轟頂，身子一晃：

    “你說什么？！——”

    啖青悲痛地再次稟告道：

    “陛下，大界再次遭襲，皇后娘娘她，她…”

    他說不下去了，轉身沖出帳外，一把把一個人拉進大帳！

    這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兵，她滿身塵土血跡污漬，衣甲破爛不堪，右臂纏著繃帶，腳步踉蹌，面容慘痛焦急，被啖青有力的大手扶著，才沒有摔倒在地！

    苻登抬眼一看，大驚失色！這不是秋晴的貼身女侍秋兒嗎？她怎么會來到這里！而且是這副樣子！

    苻登不待秋兒施禮，一個箭步就從桌案后閃出來，對秋兒連聲問道：

    “秋兒，你怎么會來這里！秋晴怎么樣了？大界發生什么事了！快說！”他惶急之下語無倫次，直接喊出了秋晴的名字！

    浴血突圍出來，神魂不寧、悲痛欲絕的秋兒淚流滿面地向苻登報告噩耗：

    “啟奏，啟奏陛下，姚萇老兒三萬鐵騎夜間突然抵達大界！本來按照娘娘的安排，我軍八路哨騎每日日間遠出五十里巡哨，都沒有發現敵蹤！羌賊攻城甚急，來勢極其兇猛，使用沖車云梯撞木火箭等大量攻城器具，秋兒突圍的時候，羌賊已經破城而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嗚嗚！……”

    苻登急不可待，猛地打斷秋兒：

    “皇后呢？！秋晴呢？！她在哪里？她為什么不突圍出來？！我不是告訴過她，讓她見機行事嗎？！”

    秋兒痛哭流涕，哽咽著說道：

    “啟奏陛下，皇后娘娘她，她誓死不離大界！她讓我轉告陛下，她對不起陛下對她的重托，沒有守好大界，她無顏面對陛下！她說，人在城在，望陛下勿以她為念，堅決攻克敵安定城以敗中求勝！娘娘與衛營士卒，將戰斗到最后一息，誓死奮戰，與大界共存亡！另外，娘娘，娘娘讓我一定，千萬，告訴陛下一句話！”

    秋兒哭著望向苻登。

    苻登大急：

    “什么話？你快說！”

    秋兒滿眼都是淚：

    “娘娘說，娘娘說——秋晴，秋晴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天上地下，永不分離！”

    苻登抱頭大怓！以至于秋兒下面斷斷續續的哭訴，他都沒有聽清！

    “娘娘她囑托毛英，帶領部分衛營壯士，和我一起突圍來報陛下！她還說，還說，早知道我和毛英哥哥好……她一直戎馬倥傯，還沒來得及關心秋兒的終身大事，本來想等奠定勝勢了，就，就為毛英哥哥和奴家，奴家，主持婚事的。現在，現在……嗚嗚！羌賊人多勢眾，圍困得和鐵桶一般，在大界城門外又遍設絆馬索、陷阱壕溝，在突圍之時，毛英哥哥和眾衛營壯士他們，他們為了讓秋兒能夠突圍成功，浴血死戰，全都，全都戰死了！嗚嗚！只有，只有秋兒一人，帶傷突圍出來，來緊急稟報陛下！嗚嗚！”

    說完這話，秋兒再也忍不住了，悲痛欲絕，放聲嚎啕大哭！

    苻登聞言，如聽晴天霹靂，幾欲吐血！他神情恍惚，虎目含淚，泣不成聲：

    “秋晴啊秋晴，我幾次三番叮囑你，你和我的帝業一樣重要！城池糧草丟了怕什么，只要你我還在，事就不會敗！你為何不聽我的話呢？我不要你變成鬼！我要你活著！活著！”

    苻登頓足捶胸，已經亂了方寸！

    片刻之后，他突然驚醒過來：

    “秋晴，秋晴，你一定不能有事！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也有計謀，你一定能堅持住的，我，我這就起全軍之兵，回援大界，救出秋晴你！啖愛卿，給我傳令，全軍立即停止攻城，騎兵為先，步兵隨后，馬上兵回大界，不得有一絲一毫延誤！快，快去！”

    啖青在旁，深深地一躬到地，滿臉悲愴：

    “陛下，來不及了！……”

    前秦主苻登心急如焚，五內俱焦！他一意孤行，孤注一擲，要親自率領三千鐵騎，星夜兼程前往大界相救秋晴！

    眾臣大驚，竭力力諫，泣血相勸，苻登暴怒，欲斬諫者！

    還是大將啖青，痛陳苦情：

    “陛下，臣等知陛下和娘娘情深義重，恨不能插翅飛去，解救娘娘于水火。臣等亦皆仰慕娘娘高義忠勇，非不盡力，實乃勢已難為！吾等距大界二百余里以外，即便馬上以精騎疾返，也需至少四五個時辰方可抵達。我軍騎兵力量弱于老賊，即便飛騎抵達，以疲累之師力抗老賊三萬精銳鐵騎，并無勝算！唯望陛下慎之！臣愿替陛下前往，不求其他，唯以偏師閃擊，偷隙竭能，營救娘娘，請陛下恩準！陛下當以娘娘殷殷囑托為要，全力攻克安定，以挽回不利局勢！望陛下三思！”

    苻登痛苦地連連擊頭！他作為帝國皇帝，也知道沖動行事，并不能挽回局面！沉吟多時，鋼牙咬碎，乃痛苦地頜首同意：

    “啖愛卿，孤就將營救皇后的重任交于你了，記住，你務必兼程前往，不可有片刻耽誤！只要能救出皇后，孤別無所求！孤將我軍騎兵全數交于你，卿立即出發，孤在此誓拔安定！”

    啖青猛地躬身行禮：

    “臣定竭盡全力，救回娘娘，請陛下保重！”

    說著，啖青立刻急步出帳而去！

    啖青緊急下令，召集幾員部將，馬上調動中軍衛營精銳鐵騎一千名，死休各軍所有騎兵四千人，五千騎兵，輕裝簡從，只帶武器與一日干糧飲水，立即出發，全速回援大界！

    雖然皇帝苻登讓他把軍中所有騎兵都帶走，但作為中軍衛營統領，皇帝親軍首腦，啖青還是謹慎地留下了一千名中軍衛營精銳騎兵，囑咐衛營的副將：一定要保證陛下的安全，絕不可再出任何差錯了！

    啖青吩咐完畢，毫不耽擱，立刻上馬，督促部隊火急出發！正在這時，從不遠處一騎馬揚塵奔來，馬上的人大聲呼喊：

    “啖大哥，帶我一起去！”

    啖青定睛一看，原來是從大界突圍出來，飛馳奔來安定報信的秋兒！

    秋兒容顏憔悴，面帶淚痕，身上的衣衫骯臟凌亂，血跡斑斑，胳膊上還纏著繃帶！她頭發紛亂，神情悲愴焦急，奔到啖青馬前急勒馬韁。就這一下，秋兒身體一歪，差點從馬上摔下去！啖青連忙伸手扶住秋兒：

    “秋兒！你連夜突圍奔回報信，又受了傷，就不要和我們去了！”

    秋兒急得在馬上痛哭失聲：

    “啖將軍，啖大哥，我一定要同你一道去！我對娘娘后營情況比你們都熟悉，此番前去，秋兒能幫上你們！娘娘，娘娘要是有什么不測，秋兒，秋兒也不活了！啖大哥，求你了！”

    望著那張梨花帶雨、急痛交加的面龐，啖青嘆了口氣：

    “好吧，我答應你！”他點手招過兩名士兵：

    “你們一路上照顧好秋兒！”

    說完，啖青催馬就向大隊前方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