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晴母女的身世——來自萬里之遙的琥珀色(三十三)
“我的父母親離開了兩河流域的祖國,他們東越蔥嶺,來到了西域。這是一片和故鄉有所不同、風俗迥異的世界。我的父親大人跟著爺爺來往絲路,曾無數次的到過這里,而我的母親,從小生長在深閨內院,卻還沒有見過這般廣闊的天地。因此對于她來說,興奮與好奇,漸漸地把母親內心對自己信仰執著給丈夫和兩個家族帶來麻煩的負疚感與不快,一點點地銷彌了。
“我的父親很愛我母親,他并沒有一開始就定居在一個地方,而是真正像度蜜月一般,帶著我的母親,走遍了西域三十六國的很多地方,讓她每天都驚奇艷羨地觀光著那些不同的風土人情、自然美景,怡然自得地游蕩在寬廣的天地間。我母親受過良好教育,她喜愛寫自由風格的散體詩歌和短句,而我父親多才多藝,在經商貿易之余,他還有很好的音樂天賦,能熟練彈奏各種樂器,尤其擅長卡曼奇、彈勃爾和通巴克鼓。
“在我的故國,卡曼奇、彈勃爾和通巴克都是非常古老的樂器。其中卡曼奇是最有名的弓弦樂器。它的音韻十分優美,你不知道小尤兒,聆聽過卡曼奇的人曾經這樣描述:它的聲音柔細又略帶剛強,像一縷青煙,攜帶著人間眾生的喜樂悲歡縈繞在我們生活的那個世界……
“而這個彈勃爾,是一種長頸弦樂器,琴頸可長達三尺。據說這個樂器并不是我們本土發明的,它起源于中亞,后來還傳入東方,那里的人們根據它的發音巴爾巴,把它演繹成琵琶,是不是很好聽的名字?彈勃爾音色明凈,悅耳動聽。
“我父親還經常在我母親面前打通巴克鼓,以博她一樂。通巴克是節奏打擊樂器,像個長長的葫蘆夜光杯,人們把它拴置于腹間或夾在腰際以雙手擊打。我父親打這個鼓鼓點非常明快緊湊,我小時候經常和母親一起,聽父親擊出歡快的鼓點。”
安莉雅雖然是舞蹈大師,但樂舞相通,加上她出身在這樣一個有音樂詩書愛好父母的家庭,從小受到熏染,因此對于音樂樂器的知識和見聞也非一般人可比。
小阿尤在伎坊是見過師父說的類似樂器的,只不過到了西域,它們的形制、大小、模樣、音色等,都有了不同的變化,顯然是“入鄉隨俗”了。
師父從內室取出一把并不顯眼的褐色樂器,它的長長的握柄和圓圓的葫蘆一般的下部底托都被撫摸得光滑潤澤,泛著暗淡的光芒,那并沒有完全擰緊的琴弦,筆直柔韌,似乎帶有勃勃的靈韻。
安莉雅滿懷深情地輕輕撫摸著琴柄和底托,又輕輕撥了撥弦,對小阿尤說:
“這就是我父親曾經拉奏過的卡曼奇,后來,他把它送給了我。它隨著我,走遍了西域三十六國,看到它,就好像看到父親演奏著它在我面前微笑……”
小阿尤好奇地上前,輕輕地用小手摸了摸那溫潤的木制卡曼奇,感受著它的材質與做工,然后問師父:
“師父,你演奏這樂器怎么樣?我并沒有見你演奏過樂器,能不能讓我見識見識?”她揚起臉,期冀地望著師父。
安莉雅淡淡地笑了笑:
“我有很多年沒有演奏它了,因為看見它,拉起它,我就時常懷念我的父親母親,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去看過他們了,當年我任性地跑出來,我的母親是很傷心的。”
安莉雅面上浮現一絲凄然,隨即隱去。她舒了口氣,調緊了琴弦,提起拉弦,望向小阿尤:
“既然你感興趣,師父今天就演奏給你聽,我給你唱一首我故鄉的古歌,小尤兒,你先聽一段,然后師父要考考你,應該配什么樣的舞蹈,你來結合琴歌,跳給師父看。”
安莉雅在述說往事的間隙,也沒有忘記考校小阿尤的舞藝,而小阿尤也興奮地連連點頭,側耳聆聽。一對師徒,心有靈犀,呼應默契,好似親生母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