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通往沙漠的道路 [上]
第10章 [上]
通往沙漠的道路
同樣是夜晚,但心夢世界的每一片土地卻展現出不同的色彩。如果九龍沒有沉睡,那么在東南方萬里以外的地方,通往回騰沙漠的生路道上,一切都在沉睡。
這里,黑暗統治一切。它將一桶巨大的黑色油漆扔進了時空,迫使萬物屈服于它的統治之下。它是一個類似于太陽的真理,有一天太陽會黯淡,但它卻會永遠存在。面對全能的敵人,陰界不得不低頭臣服,將自己染成黑色,讓黑暗更加強大。
對于不幸不小心在這個地方迷路的人來說,這將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因為他的眼睛是像失明一樣的,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手。吹進他耳朵里的是冰冷而破碎的風,就像一個怪物的呼吸說: “我會和你戲弄一整夜,然后在太陽升起之前殺了你!”。這個地方充滿了模糊的恐懼和懦弱的海洋。沒有任何東西敢于對抗黑暗,一切都乖乖地靜靜躺著,等待太陽王的歸來。
但哪里有統治,哪里就有叛亂。夜色深處,出現一絲光芒,照亮了干燥的地面。光源是一輛沿著顆粒大小不勻碎石路行駛的裝甲車的前燈。車子向西南方向行駛,不時搖晃起來,像一個孤獨的旅人,顫抖著在茫茫黑暗中尋找出路。
透過燈光,車底的塵土卷起,飄散在后面,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然后消失在巨大而詭異寂靜的空間里。車內,除了發動機的聲音,還有車子撞上坑洼的顛簸聲外,一片安靜。音樂已止,現在,除了車夫哲車,公主和一行人都睡著了。前面的路途還很長,他們盡量節省體力。
然而,無風仍然睜大了眼睛。緊張,焦慮,關于恐怖分子,關于叛亂分子,關于狼頭的幾十種想法;這些東西讓紅發家伙焦躁不安。他敢打賭,一行人剛才都閉上了眼睛,沒有睡安穩,尤其是公主。如果公主能睡著的話,他早就打呼嚕了。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如雷般的爆炸聲,傳入無風的耳朵。爆炸聲并不大,就像是耳邊輕輕飄動的絲簾一般,但是威力卻足以讓紅發猛地回頭。透過玻璃窗,無風看到西方有黃白色的光塊閃爍。
那道光芒時而照亮覆蓋天空的厚重烏云,時而映照出遠處山脈的骨瘦如柴,崎嶇不平的輪廓,時而又像閃電般之字形,露出陰界荒野的外表。這是陰界。
而有時候,那些光暈會突然明亮地爆發出來,仿佛想要成為第二個太陽,推翻黑暗,然后又漸漸暗淡,消失不見。那是數十公里外,聯軍與叛軍的戰場回聲和殘影。無風突然意識到,不是太陽,也不是黑暗,而是槍聲才是這片土地的真正主宰者。
今晚有些人死。明天,金銀陸地將會響起悲痛的吶喊和咒罵。
望著這一幕許久,紅發家伙才回到混亂的思緒。無風并不具備像火蟻那樣將自己的思路理順的能力。對他來說,思想就是需要攀爬的障礙,或者被毀滅的劍刃爆破。但裝甲車狹窄的空間根本不給他活動手腳的機會,他能做的就只有動嘴巴。但說什么呢?告訴誰?
環顧四周一會兒后,無風爬進駕駛艙,坐在了空座位上。見到他,哲車說道:
- 睡不著嗎,伙計?
無風點點頭。哲車沒再說什么,繼續履行他的職責。在車燈的照耀下,生路在他們眼前延伸,布滿碎石和坑洼,等待車輪陷入其中。
沒有樹木,沒有動物,這條路激起了人們強烈的交談欲望,通過交談來忘記它所造成的無聊。而紅發家伙開口對哲車說話也是十分正常,盡管他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 你是從陰界來的嗎?
- 不是。- 哲車搖了搖頭 - 我來自絕想城。
無風瞇起眼睛,感覺這個地名他似乎在哪里聽過。后來他才想起來,在賭安副統領的房間里,梅花談到過一個位于紅線 - 那條將金銀陸地分成南北兩半的道路 - 之上的獨立小國。他說道:
- 為何稱之為“絕想城”而不是“絕想國”?
- 因為在過去,在非機械化的時代,我們的絕想城是一個龐大帝制的首都。當帝制崩潰時,絕想首都依然存在至今。我們把絕想城這個名字作為國名,所以在正文中,“城”這個詞要大寫。- 哲車笑了。
紅發家伙點點頭,然后意識到有些奇怪。他原本認為絕想城沒有足夠的人力去援助其他國家。在金銀,每個國家都要做好抵御恐怖主義和叛亂的準備,尤其是絕想城,它面臨著來自紅線另一邊的數十種危險。但透過哲車的故事,這個小國完全有理由做出這樣一件令人難以想象的事情:
- 我們擁有一種古老而非常有名的魔法。百光藍盾,你聽說過嗎?這是絕對的防御,可以阻擋一切攻擊。得益于此,絕想城始終屹立不倒,成為陸地最和平的地方。
哲車的話語十分堅定,仿佛他對絕想城的長存有著絕對的信心。然后他開始講述遙遠的過去,絕想城曾是帝制的首都,直到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他說,這座城市被一堵古老的城墻包圍著,如果從上方看,它看起來就像一面盾牌。
這個城市有兩個獨立的郡,里面有用沙子和沙給線建造的城堡和房屋。兩個郡相互交叉,就像兩把巨大的劍放在一面偉大的盾牌上。兩把劍的交匯處就是皇宮。在兩郡之外分別都有位于四個不同方向的鑄劍廠,熔爐晝夜熾熱,錘子敲擊的聲音不絕于耳。哲車以自豪的態度說,他的國家是唯 - 個還保留著“傳統”派鐵匠職業的國家。
哲車確實是個天才的講故事的人,因為無風的腦海里開始浮現出絕想城的場景時。在他眼里,前方的路雖然只是滿是塵土的碎石,但卻變得更加生動了。他幾乎以為自己正在回哲車的家鄉。但隨后很快,當西邊再次閃爍著白色和黃色的光塊時,無風就醒了。
沒有沙樓,沒有熾熱的鍛造熔爐,沒有絕想城。現在只有一片荒地等待著紅發家伙。他看了看手表。當時已是凌晨一點,但天還很黑。他希望 哲車能放慢速度,否則汽車就會拋錨,或者發生任何事來延誤行程。走在茫茫沙漠中,四周一片黑暗,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哲車沒有回應紅發家伙的愿望。他只是履行職責,裝甲車依然筆直地向灰騰沙漠駛去。過了坑坑洼洼的路段后,車子開始爬升,速度比剛才慢了一半。
西方,戰場上白黃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到處亂射都是光芒。燈光持續的時間足夠長,讓無風意識到汽車正在穿越險峻山脈上的一個山口,而正水平阻擋著生路。山脈崎嶇,高低起伏,峰巒疊嶂,宛如怪獸的下顎。
這個怪物看起來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因為它的下巴參差不齊,彎曲不平,超過一半的牙齒都裂開了或碎裂了。
但是當光線消失,黑暗籠罩時,無風仍然看到山脈的輪廓隱約可見,隨時準備咬和撕任何試圖穿越它的人。
不過障礙畢竟是障礙,人們還是得前行。當車子爬上山坡時,車燈落在路邊的一個灰色金屬平臺上。
無風看到這個如同大盆子一般的鋼鐵平臺,從它的口中飄出淡藍色的幾個字浮在半空中:“第59號山口路,第28區,由陰界政府與聯軍共同修建…” 。無風只能讀到那么多,因為后面的線條模糊又嘈雜。哲車說道:
- 我也不知道下面這幾行是什么意思。據說,這座紀念塔基座在就職儀式后不久就遭到了劫匪的槍擊。
紅發家伙伸長脖子往下看去,只見基座的主體上布滿了彈孔。顯然劫匪們并不想讓金銀的事情有發展。他們希望一切都變得荒涼,悲慘,這樣他們就可以輕易地折磨別人。劫匪的本質都是一樣的,只是外表和地位不同。
裝甲車向左拐,直行了一會兒,又向右拐,直行了一會兒,又向左拐。第28區的59號山口路就是這樣,像蛇一樣蜿蜒穿過山脈,有許多狹窄的彎道,需要像哲車這樣穩定的駕駛員。
這段山口特別危險,因為沒有護欄,汽車隨時都有可能墜入萬丈深淵。在這里,意外并不罕見,死亡也并不罕見,但為了生計,冥界之人就得與路為伴。
在59號山口的右側,無風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山的巨大陰影落在他的頭上,伸出各無形的手臂,準備將車子扔下懸崖。車子剛一轉彎,紅發家伙突然抓住了車門把手,額頭上已是冷汗直流。
但哲車是一位優秀的車手。在他的操控下,汽車在狹窄的彎道上滑行,就像運動員表演完美的動作一樣,沒有多余的動作。
只是每當車輪滾過時,下方的碎石便會卷起,發出沙沙的響聲,讓紅發家伙心生恐懼。他想過死,但最終并沒有災禍降臨。
在轉彎結束時,汽車繼續行駛。現在的道路更加筆直,些彎道不再急轉彎和狹窄,更加開闊,危險性降低。然而,山口路旁大山的巨大陰影仍然困擾著無風。
一路上,一種模糊的恐懼感蔓延著他的全身,迫使他必須抓住一些堅固的東西,比如椅子或者門把手。直到路途開始下坡,大風吹打著車窗,他才暫時平靜下來。
他沒想到自己有時候會這么難看。但這次旅行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很多隱藏的恐懼,只是還沒有機會顯露出來。
陡峭的下來坡山口路段沒有任何彎道,車子就這樣向前行駛,越過山脈,繼續進入生路。由于山脈遮擋了視線,無風看不到西邊戰場的任何動靜。
現在,無聊,恐懼,焦慮,緊張,沉思… 所有這些成分都倒入冰冷的湯是夜晚的黑暗鍋,撒著少許碎石沙沙和坑洼引起彈跳在車輪下讓做調味品。
由于沒有柴火加熱,這份什錦火鍋擺在無風面前,他根本沒法咽下去。火鍋的味道讓他頭腦疲憊,火鍋的香味讓他無法入睡。無風渾身發癢,打著哈欠,轉身問哲車:
- 你當兵多久了?
- 四年。我很早就參軍了,十七歲。在絕想城,十七歲的男孩必須服兵役。之后我走上了職業軍人大約十年的道路,后來在聯軍服役了。最初兩年我住在南金銀,那塊土地位于紅線以下!兩年后,我回到了陰界,從此便一直呆在這里。我已經有四年沒回家了。
- 這么久?- 無風撓了撓頭 - 我以為士兵必須獲得休假呢?
- 在金銀陸地中,那是一種奢侈。- 哲車說過 - 當一個人休假時,必須有新的人來接替他。但很多時候新人死得太快,指揮中心找不到替代者,所以老人就必須留下來。我這樣已經四年了!上周二,一個人來接替我,但當天晚上,當我正在收拾行李時,我聽到了他和車被炸死的消息。當時他正在運送后勤物資,一枚炮彈直接落入駕駛艙。就是這樣!人們都說叛軍是持槍業余人士,但他們卻是死神的親戚!
哲車哈哈大笑,仿佛在講笑話。無風笑不出來。在金銀中,人們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以至于他們變得習以為常,逐漸變得麻木,甚至把死亡當作一個笑話。因為死亡來得如此輕易,又毫無預兆,陰界的死亡讓無風對夜晚產生了懷疑。
紅發家伙透過玻璃門望去,眼睛睜得大大的,腦海中想象著一枚看不見的炮彈即將向他飛來。等待死亡,以不明的方式死去,如果必須選擇,無風會選擇第一個選項。他開始懷疑這片土地為何如此多死亡?
人們為什么不斷互相殘殺?
- 人們為什么不和解?- 無風想知道 - 他們,我的意思是叛軍,難道他們不想要和平嗎?
哲車嘆了口氣:
- 他們對王室裙帶關系不滿,想要廢除君主制。但那已是早期的事情了,現在我已經不知道叛軍們到底在為何而戰了。有些人喜歡過暴力和搶劫的生活,他們不喜歡和平,會與任何主張和平的人作斗爭。因此金銀就成了恐怖分子和劫匪的天堂。放心吧,金銀不會改變的。在我們有生之年,我們子的有生之年,我們孫子的有生之年,這片陸地都將保持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