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黑的夜，夜的黑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23-10-23 11:51 字數：3733
“吭嗵”一聲，有驚無險的過了檢查站，大家松了一口氣又開始歡聲笑語的時候，沒想到面包車突然熄了火，勞務使用盡了渾身解數面包車死活也不前行半步了。
曾可可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可惡的是手機馬上沒電了。
“什么破車……”
“大冬天的，你想把大家凍死啊。”
“能不能修好？不能修好趕緊叫車。”
……
勞務在車上搗鼓了一陣，直接說這車這會肯定是開不了了，明天得進修理廠。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指責數落德老板，讓他趕緊想辦法。
“這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回去？明天還能不能去。”
“去不了就不去唄，我們賺，不到錢，他也賺不到錢。”
“去個屁！大家都別去了。”佟麗云大聲嚷嚷，“趕緊租個車先把我們送回去，要是凍病了你得負責報銷醫藥費。”
“報銷醫藥費，你想得倒真美。”有人笑著應道。
“那德老板底褲都要賠掉了。”又有人搭腔。
“那是他自找的，買這么個破車，暖氣都沒有，人都快凍僵了，我們的命就這么不值錢啊，指著我們賺錢還不對我們好點。”
勞務沒有理會大家的七嘴八舌，打了幾個電話后就蹲在路邊抽煙。
有人過去打聽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情況，勞務說已經讓朋友過來接了，讓大家先等著，肯定會把大家送回去的。
只能等著，再多的抱怨也無濟于事。
“這到什么地方了？”曾可可朝車窗外看去，有零星的隱約的燈光從黑漆漆的遠方照過來。
“剛過了檢查站，應該是馬村附近，離家還有差不多二十里地呢。”佟麗云應了句，“媽的，又餓了，剛才還想著趕緊回去泡個熱水澡吃點熱乎的東西，現在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回去了。”
馬橋？
曾可可記得老鄉小孟就在馬橋買的房子，如果打電話讓他送自己一趟，他應該會送的，按在電話鍵上的手猶豫了一下，在心里嘆了口氣。打開車窗，拍了一張車窗外景發在朋友圈，配了一行文，六個字：黑的夜，夜的黑！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勞務叫的車卻沒有一點動靜。在大家的又一番催促下，他才蹦出一句話來，剛才答應過來接她們的車不來了。這話一出，大家又炸開了鍋。
你這什么朋友啊，說來又不來了，害我們等這么久。”
“德老板這樣的朋友不靠譜啊。”
“大晚上的讓人家出車，你不得給錢啊。”
“那就不如租車了，租個車多快。”
“德老板舍不得花錢，舍得花錢大家早就到家了。”
“租個車才多少錢？”
“你們就一群打臨工的窮鬼，哪配德老板租車？！”
大家又開始冷嘲熱諷七嘴八舌說開了。
“那明天我們真去不了了。”
“明天還去個啥？今天還能不能回去都是個事。”佟麗云話音剛落，勞務“一腳踢開車門，罵道：“別一天到晚事B事B的，能干就干，不能干拉倒！”嘭”的一聲關上車門，下車去了，留下一車的人面面相覷。
佟麗云伸出頭來往車外看去，撇著嘴冷笑一聲，“舍不得花錢，朋友的車也得花錢，不花錢誰深更半夜的給你來接人？小氣摳門！就不會辦事！”
曾可可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人家舍不得花錢？”
“有錢誰不想賺？他就是不肯給錢，人家才不來幫他接人。”佟麗云嘲笑，“誰讓咱們是小時工呢，沒人看得起的。”
曾可可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一樣，巨痛！
佟麗云裹了一下厚厚的棉襖，“先迷糊一會吧，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呢。”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
“我下去透透氣。”曾可可彎著腰從車上擠下來，看了一眼還在打電話的勞務，想了想，走了過去。
勞務看了走過來的曾可可一眼，怒聲道：“回車上等著吧。”
“我有老鄉住在這附近，他有車，如果需要，我可以叫他過來送我們回去 。”她實在不想在任何熟悉自己的人面前丟臉，但再這么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實在沒轍了，就把小孟叫過來，她知道他有個拉貨用的車，可以把大家送回去。
丟臉就丟臉，總比深更半夜在這大冬天里等著強。
勞務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聽不懂人話啊，叫你回車上等著！”
曾可可站在冷冽地寒風中愣了好一會，不爭氣的淚水又流了出來，看了一眼微信朋友圈，有人問她這么晚上了黑燈瞎火的在外面干什么，她沒有回應，因為她相信她想讓他看到的那個人一定看到了，但他卻沒有半點動靜。
佟麗云推開車窗喊她，“老曾，快上車，站外面想凍死啊。”
老曾？！猛然之間，曾可可有些錯愕，這是在叫自己嗎？！老曾！
“曾可可，叫你呢！”佟麗云又嚷了一句。
順坡下驢，曾可可趕緊上了車，剛一上車，佟麗云湊過來問，“你跟他說什么了？”
“我有個老鄉就住在這附近，他在個拉貨的面包車，實在不行，我可以叫他過來送我們回去。”
佟麗云瞪她一眼，推了她一下，“你可會咸吃蘿卜淡操心！”
“我叫他來，他肯定不會要我的錢。”小孟當初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曾可可幫過他不少忙，沒幾年時間，他在這里買了房子娶了妻子，在曾可可他們一幫老鄉中已經混得小有名氣了。
“憑什么呀？！多管閑事，他把我們拉出來，我們給他掙錢了，他就得把我們送回去，你少操那閑心。”佟麗云朝還蹲在車外的勞務看去，“他怎么說的？”
“就讓我車上等著。”
“等著，那得等到什么時候？也沒個準信啊，要不把你老鄉叫過來，讓他送你回去，把我捎回去得了。”
曾可可有些猶豫，一叫小孟過來，看到她跟這樣一幫人在一起，肯定會起疑的，她不想讓認識的任何人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勞務黑著臉上了車，又是“嘭”的一聲重重的撞上了車門。
“老板，車來了嗎？”有人問。
“馬上就到了，問什么問？”勞務氣沖沖的嘟噥了一句，大家都明顯感覺到了他話語里的火氣和不耐煩，都悶著頭不吭聲了。
車沒來，來了個修車的，又搗騰了大半個小時，面包車終于又可以重新上路了。
曾可可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鐘了，她本來想下了車之后再坐兩個站的公交車回去的，現在看來已經不成了，最后一趟公交車應該都沒了，要是下了車走回去，又起碼得花大半小時。她忍不住又打開朋友圈看了一眼，還是沒有任何信息，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
“終于到家了，”佟麗云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偏過頭來看了曾可可一眼，“你怎么來的？”
“坐公交車。”
“那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這個時候應該沒公交車了。”
“哎呀，我電動車估計沒電了，要是送你回去我再回去，我怕騎不到家。”
“不用，也不遠，走回去就行。”曾可可苦笑。
“你怎么不騎車啊？騎車多方便。”
一年前她就把車賣了，除了房子，那是她惟一的可以變現的東西了，一年時間，還了一年的房貸和一年的生活開支，已經所剩無幾了，當然，她更不想到曾經她根本瞧不起的電單車，現在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奢侈品！
“沒車。”
“買一輛唄，一般的也就兩千來塊錢，二手的更便宜，幾百塊錢就搞定了。”
“我也不會經常出來做臨時工，”曾可可脫口而出地說了一句，又感覺這句話說得有點為時過早，預感遲早會被打臉，又找補了一句，“太累了。”
“賺錢的事哪有不累的？”
她曾經就覺得賺錢是最簡單的事，在過去的四十多年的歲月里，她記憶中從來沒有為錢的事發過愁，她過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無憂無慮的日子。
“賺錢的事不累，累的事不賺錢。”
“那倒是，以后有這樣的好事你叫上我啊。”
曾可可笑了笑。
很快就到早晨上車的地方了，勞務才又說了句，“報了名的人明天早晨還在這里等，時間地點都不變，別遲到了。”
“都快十二點了，還去個屁！媽的，賺兩個錢累個半死……”佟麗云罵罵咧咧地朝門口擠去。“這車還能開嗎？別明天半道上又壞了。”有人笑。
“我不還得趕緊去修嗎？今天晚上就別想睡了。”勞務把車停下來，曾可可剛站起身來準備下車，勞務叫住她，“你報名了嗎？”
“報了。”
“明天準時啊。”
“你開著車送人家一下唄，”佟麗云毫不客氣地說，“她沒騎車，這么晚了怎么回去？”
勞務沒有吭聲推開門下車去了。
曾可可急匆匆下了車一頭扎進了深夜的寒風中，從下車的地方走到家，是一條直直的馬路過去，要過五個紅綠燈，差不多有三公里路，再快也得大半個小時，她剛走到第一個紅綠燈口，一輛紅色的三輪車從后面追了上來，停在了她身邊把她嚇了一跳，當看到一張女人的臉從車窗里伸出來時，曾可可才松了一口氣，“上來吧，我拉你回去。”
“你是……”
“我剛才坐在你后面，咱們倆一個小區的，一塊回去吧。”
雖然她臉上戴著大大的口罩，但曾可可看到了一雙充滿善意的眼睛，欣然上了車，“你跟我一個小區的？”
“是啊，你一上車我就認出你了，我見過你。”
“真的，什么時候？”
“夏天的時候，我們一起買過一次西瓜，你說你家里就自己一個人，吃不完，不想買一個整的，我也正好在買，所以就一塊買了。”
曾可可恍然想起確實有這么一回事，那天她特別想吃西瓜，但攤販又不切開了賣，后來是跟個女的合在一起買的，她清楚地記得那張秀氣的臉，“原來是你啊，剛才真沒認出來。”
“我戴這么大個口罩，你肯定認不出來，剛下車的時候本來想叫你等我的，一轉眼你就不見了。”
“我著急，明天還去嗎？”
“明天不去，準備收拾一下東西回老家過春節了。”
“這么早回去？”
“孩子放假了，帶著他回去看看。”
兩人有說有笑的閑聊著，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小區門口，曾可可讓她把車停在門口自己走回去就行。
“我送你到樓下，大晚上的，又這么冷，我就拐個彎而已，不礙事的。”她堅持著把她送到樓下。
“我叫曾可可，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知道，我叫江小梅。”
“江小梅，”三輪車停在了單元樓門口，曾可可下了車，“小梅，謝謝你。”
“不用客氣。”
“你在勞務的群里吧？一會我加你微信。”
“好，你趕緊上樓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嗎？早點回去休息。”
“好，你也趕緊回去吧。”看著那紅色的三輪車一點點消失在小區的道路上。剛轉過身來，“你到哪去了？”身后突然傳來的聲音把曾可可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