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么會躺在床上？

    曾可可翻身爬起來一看，這是一間漂浮在水面上玻璃的屋子，四周都是水，茫茫無際的水，看不到邊際的水。

    水面上有個人，是個男人！

    她大聲地沖那個男人呼喊著，可他好像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但她能感覺到他在笑，他一直在笑！

    她記得很多年前她做過一個夢，也是有這么一個男人在水里漂浮著，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那是她的男人，她想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卻怎么也看不清楚……又做夢了？突然，從水里長出

    一朵碩大的向日葵，那向日葵朝玻璃屋子漂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散發出了萬丈光芒，她想要躲起來，可是屋子里除了一張床，什么躲的地方也沒有，她正要掀開床上的被子，一個人頭從被窩里鉆了出來，嘻皮笑臉地看著她。

    是安之！

    他怎么會在這里？！

    在這床上！

    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

    安之笑著，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他長得真好看啊，特別是笑起來的樣子，那笑容就像太陽一樣，光芒四射。她看著他，癡癡地看著他，嬌羞地低下了頭。

    他伸出手來抱住了她，她心里害怕卻又有些莫明的激動，那種很多年來都沒有發生過的沖動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體里，她把自己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身上，任由欲望的潮水在身體里肆意漫延……

    刺耳的鬧鐘鈴聲把曾可可從睡夢中驚醒，悵然若失地看著天花板：好一個荒唐的春夢啊，春夢了無痕！

    撩開窗簾往外面看了一眼，風搖著枯樹的枝丫在半空中抖動，路燈在黑漆漆的清晨散發著微弱的亮光，這是個滴水成冰的日子。

    到時間了，得趕緊起床收拾，佟麗云說了，去干活的車六點鐘車就到小區門口了。

    洗涮完了，吃了點早餐，打開手機才看到昨天晚上十點半的時候安之發過來的信息：“休息了嗎？”

    曾可可盯著信息看了好一會，確認了是安之發過來的，想了想，回了信息過去：“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事要早出門，昨天很早就睡了，有事嗎？”出門的時候又特意看了一眼手機，安之沒有回信息，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睡覺吧。

    天還是黑漆漆的，有早起上班的人匆匆而去。走出門來，就像走進了冰天雪地之中，風呼號著，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無孔不入，曾可可覺得自己就象根移動的冰棍一樣，直到坐上了車，才稍微暖和一些過來。

    小小的面包車里塞了十來個人，都是佟麗云找來的。因為工價給得低，去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看著四周一張張蒼老的憔悴的臉，曾可可在心里嘆了口氣。

    大棚里的空氣溫暖而濕潤，疏菜長得整齊而茂盛，老板說春節之前是蔬菜價格最好的時候，過完春節行情就要差很多，所以這幾天就得把幾個大棚的蔬菜全部收完送到批發市場去。

    拔菜，整理，分揀，稱重……在每一個時間的空檔里，曾可可都忍不住要去看一眼手機上的信息，可是直到她干完一天活回到家了，手機上也一直沒有半點動靜。

    看去上是手上的活，但一天干下來，早已腰酸背痛，剛把煮好的面條端上桌來，佟麗云打電話來說有幾個人明天不讓去了，老板嫌他們年紀太大，干活不行。

    “老曾，沒想到你還挺能干的，你去的時候老板還問我呢，問你行不行，不行就別湊數，讓你回去。”

    曾可可苦笑，“我為什么就不行？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干過這樣的活。”

    “我知道我行，不然就不叫你去了。明天還去啊，活也不累，吃得也還行，連著干幾天，也能賺一千來塊錢呢。”

    “明天可以，后天不行，后天要去接兒子，他過來過春節，我得去接他。”

    “我兒子不讀大學了嗎？讓他自己過來，有活你趕緊干幾天，沒活的時候就得歇著，能干一天是一天，多干一天就多一天的錢，不然就是今天有明天沒了，沒活就沒錢賺，所以有活就干，沒活就歇著。”

    “那我一會跟他說說。”剛要給兒子發信息，突然響起的鈴聲把她嚇了一跳，是安之發過發過來的語音邀請。

    “你好。”

    “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昨天晚上睡著了，今天早晨才看到你的信息。”

    “沒事，今天干嘛去了？六點鐘都不到，你起得可真夠早的。”

    “沒干嘛，跟朋友一塊出去做點事。”

    “我在你們小區東門這邊吃飯，過來一起吃點？”

    “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也過來再吃點，昨天讓你去吃飯，你也不去，我和云音都不好意思了，辛苦你大半天，飯都沒請你吃一頓。”

    “沒事，我不喜歡在外面吃飯。”

    “講營養講健康。”

    “是啊，老了，不能跟你們年輕人相比了。”

    “你有多老，比我還老啊？”

    “當然了，你才多大啊？”

    “你多大？”

    “快五十了。”

    “五十是五十，快是快，具體數字。”

    “四十八。”

    “就是嘛，不還差兩年才五十嗎？我四十五，也就比你少三歲。”

    “怎么可能？你不是跟柳云音一般大嗎？”曾可可腦海里晃過安之俊朗的輪廓分明的臉和挺拔的身姿。

    “誰說的，我跟她一般大？你沒聽她叫我大叔啊，大叔大叔的。”安之哈哈地笑。

    “大叔……大叔……”昨天柳云音確實一直管安之叫大叔。

    “那你們……”

    “這年頭談個戀愛還在乎多大年紀，你不會這么OUT吧？”

    “你看著可不老。”

    “那你看著我象多大的？”

    “三十五、六的樣子。”

    “哎喲，真的？我看著這么年輕？我看你也挺年輕的，跟云音差不多大。”

    “真能瞎扯。”說著說著曾可可還是笑了，“今天怎么到這邊來吃飯了？”

    “以前也來過，只是不經常來。”

    “你自己啊？”

    “不是，還有個朋友，他也住你們小區。”

    “那你們趕緊吃吧，我一會還得早點睡，明天還得早起出門。”

    “你這么忙啊，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呢，你這么忙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說吧。”

    “昨天讀書會的效果我和云音都覺得不錯，今天我們商量了一下，想把讀書會做成每周一次的活動，你覺得怎么樣？”

    “這事你們決定吧，我有時間一定會去的。”

    “那不行，云音說了，你必須來，每次都必須來。”

    “你們都是年輕人，我覺得自己在里面挺尷尬的。”

    “剛才都已經說了，我就比你少三歲，再說那里面比年齡大的有好幾個，你根本就不是年紀最大的，何況你看著真的不大。”

    “你就別忽悠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年紀大了就更應該多跟年輕人在一起，這樣就會越來越年輕，不然，我讓云音跟你說，她可祟拜你了。”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我盡量吧。”曾可可看了一下時間，馬上就十點鐘，“我真得睡了，要不明天起不來。”

    “你明天干啥去，能不能帶上我？我在家閑著沒事干。”

    “你干不了。”

    “什么事你干得了我干不了？不會是繡花吧？那我也跟著看看去。”

    “不是，我去大棚里拔菜。”

    “拔菜？是去那種蔬菜大棚嗎？”

    “是。”

    “太好了！我還沒去過那種大棚呢！你明天幾點鐘去，我跟你一塊去。”

    “別鬧了，早點吃完回去吧，我真要睡了。”曾可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