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者:
柴可 更新:2025-01-26 18:29 字數:11630
第五章:
日上三竿了,田蓉蓉才從家里出來,皺著眉走在路上,不時有聚在家門口的閑人鄉鄰向她打招呼:“這不是田家閨女嗎?這是要去村委會吧?”
田蓉蓉勉強擠出笑容點頭:“啊,是去村委會。”
“嘖嘖嘖嘖,你看看人家這閨女咋長的,咋這么聰明呢,這么年輕就當村主任了。”身后有人說道。
馬上就又有人說:“人家那是有大能耐哩,大博士哩,你們還不知道吧?老支書為了請她回村都被汽車撞上了,險些把命都丟了。”
“啥?!她一個娃娃芽芽的還值當老支書這樣?她有啥能耐嘛。”
“就是啊,年紀輕輕的,鋤頭都沒摸過幾次,她懂啥農事?老支書這是被窮逼瘋了,再就是被老主任給將住了么,才費勁吧啦地請來這么一尊神來,一個女娃娃嫩芽芽能做出啥大事來?不信就等著看笑話吧。”
田蓉蓉聽到這些,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再也不出來了,老支書這是把她架到了火上烤啊,這要一年呢,這往后的日子可咋過啊,田蓉蓉越想越心煩。
正走著,突然前面的一個拐彎處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被扔了出來,嚇了田蓉蓉一跳,本能地驚呼一聲:“啊!”
躲在墻角的包打聽聞言偷偷捂嘴直樂。
田蓉蓉慢慢地走過去仔細一看,更是了不得了,這個黑乎乎的東西,是一只被人勒死的黑狗,吐著長長的舌頭,眼珠子都被勒了出來,田蓉蓉直接看了一個滿眼,頓時汗毛都立起來了:“媽呀!”邊叫邊跑,眼淚都掉下來了,快到村委會時還崴了腳,田蓉蓉都顧不上喊疼,瘸著就沖進了村委會,“咣當”一聲就把門關上了,轉身背靠著門大喘氣。
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慢慢地睜開眼睛,抬手抹了抹眼淚這才看清,屋子中間的幾張桌子邊上坐著老支書齊明濤,文書齊巧玲,負責村治安的委員鄭秋風還有會計柳生發,此時都吃驚地盯著她看,誰都沒有說話。
田蓉蓉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狼狽,于是,不自然地擠出一點笑來說:“大家,都在啊。”
齊明濤站起來走到她面前,關切地問:“田主任,你這是咋了?”還是官稱。
田蓉蓉不自在地說:“老書記你別叫我啥主任了,你就叫我蓉蓉吧。”
“那咋行呢,你是咱村選出來的名譽村主任哩,又是省農科院派來的科技特派員,不管從哪里論,那都得叫田主任嘛!田主任,你這是咋了,不舒服?”
田蓉蓉無奈地點點頭,又馬上掩飾地搖頭:“沒有,就是跑的有些急了。”
齊明濤聞言,這才笑了:“哦,原來是這,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咱村的幾個干事的人。”
田蓉蓉點頭,只得跟著老支書走到桌邊。
“這是咱村的會計,柳生發同志。”
“柳叔。”田蓉蓉打招呼。
柳會計站起來笑著點頭,伸出手握住田蓉蓉的手熱情地說:“田主任,我們可把你給盼來了!”
話音剛落,鄭秋風就冷笑道:“柳叔,這是威虎山啊,還是夾皮溝?齊家善村水深火熱了?還是被土匪禍禍了?還可把你給盼來了,說的好像咱村咋了似的。”然后,低聲又嘀咕一句:“馬屁。”
柳生發一聽這話,有些尷尬地看著田蓉蓉,不知道下面再說啥了。
邊上的齊巧玲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馬上又忍住了,站起來對田蓉蓉大方地自我介紹:“蓉蓉姐,我是巧玲,還記得我嗎?我是咱村文書,也兼著負責婦女工作。”
田蓉蓉總算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女孩子了,于是熱情地走過去說:“我知道的,你都長這么大了。”
“嗯!我都二十歲了。”齊巧玲笑著回答。
“偷生的罰款產物。”鄭秋風在邊上打趣。
齊巧玲氣的看著鄭秋風喊到:“誰是產物?你才是呢!”
鄭秋風一看巧玲急了,趕忙說:“不是產物,我說錯了,對不起,是寶物行了吧?你是一個大寶貝行了吧?”
齊巧玲這才笑開了:“本來就是寶貝。”
齊明濤見狀笑著打岔:“好啦好啦,別打嘴仗了,人都到齊了,現在咱們簡單地開個會,研究一下咱們村下一步的發展方向。來,田主任,你也坐下來。”
田蓉蓉點點頭拉過一把椅子剛要坐下來,結果又被椅子上撂著的一件黑乎乎的外衣嚇了一跳:“啊!媽呀!”
她這一嗓子把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齊明濤趕緊過去,看了看椅子,拿起他的那件老羊皮的黑色大衣笑著對田蓉蓉說:“不要怕,這是我披了快二十年的一件老羊皮大衣,黑山羊的皮做的,暖和,這早晚有些涼,有時候在村里晚了,瞇瞪一會兒,就拉過來隨便蓋蓋,擋事哩。”說到這兒,又看了看田蓉蓉嚇得發白的臉問:“到底咋了嘛?你剛才就嚇的不輕,是來的路上遇上啥了?告訴我。”
田蓉蓉這才把路上遇到的事說了一遍,邊上的鄭秋風忍俊不禁地笑了。
齊明濤回頭看看鄭秋風,皺著眉說道:“這一準是哪個壞小子故意使得壞,回頭我查查,看我怎么收拾他!”
鄭秋風馬上收起笑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面前的筆記本想事情。
田蓉蓉搖頭說:“沒事的老書記,我剛才就是沒防住才被嚇了一跳。”
“嗯,真沒事?”齊明濤不放心地盯著田蓉蓉問。
“真沒事老書記。”田蓉蓉強顏歡笑地搖頭回答。
齊明濤點頭:“那就好,還沒開始工作哩,可不能被這些嚇住了。好,那咱現在就開會。”
幾個人坐好開會,齊明濤介紹了齊家善村現狀以及目前面臨的問題,然后有些沉重地說:“咱村現在就是缺項目缺資金。這些年,村集體經濟也一直沒有發展起來,老實說村委會的賬上就那么幾百元錢,能干啥啊。唉!是我的失職。田主任,這下好了,你回來就給咱村好好把把脈,看看到底以后該咋發展,也好讓咱村早些脫貧過上好日子。”
田蓉蓉聽了齊明濤的介紹后,感覺一個頭有兩個大,她知道家鄉窮,沒想到這么窮,堂堂一個村委會,居然賬面上才幾百塊錢,想想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就一萬多塊錢,再想想這里,心里就五個字,拔涼拔涼的,這沒錢咋開展工作啊,就是請人吃個飯都不夠一頓飯錢的。
田蓉蓉沉思著,邊上鄭秋風說話了:“老書記,我回來咱村也快兩年了,咱村我是看明白了,種莊稼根本沒戲,地少分散,人少錢少懶漢還多,哼!要是讓我當這個村主任,我一準能讓村里發生變化,帶領大家養花種草發家致富。可惜啊,有人搞特殊,耍陰謀,偏偏不讓我當,現在我倒要看看,一個大博士大作家,跳過龍門的人,能在咱村這個小魚塘里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鄭秋風一心想要當村主任,他本來想通過當上村主任有了話語權后帶領全村種菊花致富,結果老爸極力反對還占著茅坑不拉屎,半路又殺出個田蓉蓉壞了他的好事,鄭秋風心里別提有多煩這個田蓉蓉了,對老支書更是心懷不滿,言語間夾槍帶棒滿滿的牢騷和不滿,完全一副和老支書田蓉蓉叫板的節奏。
田蓉蓉沒有說話,老支書齊明濤說話了:“秋風啊,你說你天天嚷嚷著要帶咱村上下種花養草,我問你,你考察過咱村的實際情況嗎?你了解咱村的土壤結構嗎?你知道啥花能在咱村生長嗎?就你那個金菊花?我看不行!試來試去的,咱村能經得起折騰?你啥時候見過農民靠種花吃飽飯的?你就把你的治保委員好好當著,別一天天的凈想些沒譜的事兒,要務實哩。”
鄭秋風一聽,不服氣地說:“我咋不務實了,我這就是最最務實的事了,是你們落后不理解么!”
邊上的會計柳生發一見鄭秋風急了,趕緊和稀泥道:“哎呀行了秋風,你就先聽田主任咋說吧,你急啥。”
鄭秋風被擋只好閉嘴,冷眼瞅著田蓉蓉不說話了。
田蓉蓉見大家都充滿期待地看著她,遂苦笑了一下試探說:“要不……就種菜?是不是好些?”
齊明濤點頭,剛要說話,鄭秋風就懟上去了:“種菜?那你說說,咋種?露地種還是大棚種,是暖棚種,還是冷棚種?是種辣子還是種茄子?種了銷到哪里去?”
田蓉蓉一下被問住了,齊巧玲看不下去了,反問道:“那你知道嗎?”
鄭秋風一聽,瞪眼說:“我不稀罕得知道,那就是一條死路么!”
“種菜咋就是死路了?我看就比種花靠譜。”齊巧玲不服道。
“行了!”齊明濤眼一瞪按壓住這兩個人,轉而看著田蓉蓉道:“別理他們,田主任,你說說你的。”
田蓉蓉見狀有些尷尬地說:“老書記,老實說我現在……真的心里沒想法,對不起啊,你容我想想成嗎?”
話音剛落,還沒等齊明濤說話呢,鄭秋風就又“嘁”了一聲,站起來撂了一句話:“想吧,慢慢想,我還有事就不等了。”說完,抬屁股就走人了。
齊明濤看著鄭秋風的背影氣惱地說:“嘿!這小子也是個犟慫么這!三句話不對就撂蹶子!”
會計柳生發在邊上馬上接住道:“和老村 長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犟種么哈哈。”
鄭秋風從村委會氣呼呼地走出來,剛走出幾步,就被藏在墻角的包打聽和不怕死齊金河竄出來給拉住了:“哎秋風哥,剛才你是沒有看見啊,太可笑了,我和金河把咱村到處跑的那條野狗給勒死了,就扔在前面的路上,把那個田蓉蓉嚇的,蹦的那個高啊哈哈,可好笑了!”
不怕死裝好人道:“別帶上我,是你嚇得她,我只勒了一下。”
“勒更壞,你當你還是啥好人哩。”包打聽揭發道。
鄭秋風一聽笑了,說:“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是你們扔的死狗啊,我想著就是你們,剛才把田蓉蓉嚇壞了。”就把在村委會的事又說了一遍,三個人都開心地大笑起來。
笑過后,包打聽這才有些擔心了:“呀!那要是這事被老支書知道了是我們干的,那還了得,會被打死的。”
鄭秋風輕蔑地看著包打聽說:“瞅你那點出息,咱們三個人不說誰知道,老支書再厲害他也沒長千里眼不是?”
不怕死“嘿嘿”笑了,說:“就是,我叔哪有那功夫操心死狗的事,村里那么多人的事都操心不過來呢。”
包打聽一聽,這才放下心來,高興地說:“走走走,到我家去,我讓我媳婦把狗燉上了,去我家吃狗肉去!”
不怕死點頭,對包打聽說:“你家有蒜么?吃狗肉那要下蒜吃哩,那才好吃呢。”
“有蒜,走,吃去。”包打聽熱情相邀。
鄭秋風一皺眉道:“要吃你們去吃,我不吃狗肉。”
包打聽一聽直搖頭,拉著不怕死就要走:“沒口福么,狗肉最香了。”
剛走兩步就被鄭秋風給喊住了:“急啥,吃貨么簡直是,還沒說下一步的計劃呢!”
包打聽愣住了,撓撓頭再想不出啥點子了,不怕死倒是想出來了:“是這,老支書不是說田蓉蓉能么?二十分鐘就把她家的菜在手機里賣了嗎?那我們就這樣……”說著,三個人湊到一起商量起計策來,過了一會兒,又都笑了起來,鄭秋風說:“這個主意好!”
不怕死得意地說:“你們就等著看熱鬧吧。”
……
田蓉蓉從村委會出來,蔫頭蔫腦地往家走,這時,不怕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蓉蓉!”
田蓉蓉抬頭看著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半天緩不過神來:“你是……”
“齊金河!你忘了,小時候總在塘里抓魚的那個?”
“哦記起來了,金河,你咋長這么高啦!”田蓉蓉笑著說,之前楊楊給她發的那個和齊世勛干仗的視頻里不就是齊金河嗎?打架厲害,不怕死。
不怕死笑著說:“就是我啊,聽說你都成大博士了,我想求你幫忙哩。”
“幫啥忙啊?”
“賣菜!”不怕死說。
田蓉蓉意外地說:“咱村不是有收菜的販子嗎?你咋找我賣菜啊。”
不怕死“嘿嘿”笑了:“咱村菜販子就是那個菜霸齊世勛么,收菜價格定的低的很,我們常跟他干仗哩,前段時間把他給得罪了,人家不收我的菜了,我聽老支書說,你在手機上賣菜,你家的大棚蔬菜,二十分鐘就被你賣完了?我咋不信哩。蓉蓉,你能幫幫我不?幫我找找銷路,把我家的菜賣了?”
田蓉蓉看著一臉笑開花的不怕死,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看來是沒法拒絕了。
老支書你可把我害死了!田蓉蓉心里大喊著,臉上卻強擠出笑容來說:“你別聽老支書的,那是夸我呢,那既然是這樣,我就試試,你回頭給我拿來點你家的菜,我晚上上直播試試吧。”
不怕死一聽高興地說:“那太好了,謝謝啊蓉蓉,你咋這么好呢!我現在就去摘菜,一會兒給你送到家里去!”說完,也不等田蓉蓉再說話就一溜煙的跑了。
田蓉蓉看著不怕死的背影心里說不出的煩躁。
這時,男朋友李健打來電話:“蓉蓉,聽你爸說你回到齊家善村了?還當了啥名譽村主任?”
田蓉蓉疲倦地嘆口氣說:“就是啊,被老支書和我爸媽騙回來的。”
李健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這咋還能用騙的?!你爸你媽也是,怎么分不清個好賴人啊,你們老支書的話也能信!不行,我現在就去找你們那個老支書評理去!不行我就到你們市里去告他!”
田蓉蓉聞言趕緊說:“啊呀行了,你別吵吵了,老支書也是為我們村著想,他也是想讓我們村盡快能夠富起來啊,他是高看我呢,我的事你少管,你別沒事給我找事啊,他也不容易。”
李健在電話里一聽,被田蓉蓉氣笑了:“哎不是,田蓉蓉同學,你怎么還替他說話呀?你這一轉眼跑到農村去了,咱們的事咋辦啊?房子可都看好了,精裝修,拎包就可以入住,你說你一走就要一年,你告訴我,咱們啥時候結婚?”
田蓉蓉聞言苦惱地說:“哎呀你就別逼我了,又不是我非要來的,巧不巧的我們院就要搞人才輸出,凡是我們這樣的青年人,都必須要作為科技特派員到農村去掛職鍛煉一年以上才行,成績還要計入考核的,我這不就有幸成了第一批扶貧科技特派員,被派到我們村了嗎!”
李健聞言在電話里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道:“唉!好吧,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待著吧,好在也就是一年,我可以等,過幾天我休息去看你,想吃什么我帶給你。”
田蓉蓉這才笑了:“唉!我這兩天都郁悶死了,就想吃辣的東西,刺激一下味蕾,要不然會瘋掉的。”
李健在電話那頭也笑了:“好,那我就給你帶你愛吃的黑暗小吃辣條吧,好好刺激一下你的味蕾,讓你的大腦也清醒一點。”
“好呀。”田蓉蓉回答。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私密情話就掛了電話。
田蓉蓉前腳剛進門,后腳不怕死就抱著一紙箱子他的蔬菜大棚里的茄子辣子進了門,“蓉蓉!蓉蓉!”
田蓉蓉出來一看,不怕死齊金河正笑瞇瞇地站在院子里看著她,“我把菜拿來了,你看看行不?”
田蓉蓉走過去,打開紙箱看了看,菜務的不錯,茄子紫油油的,辣子也是各個透著精神,心里也替齊金河不值,這么好的菜,咋就賣不出去?讓齊世勛這樣的菜販子低價收走太可惜了,于是說:“行,你就放在這兒吧,我晚上就上直播給你賣菜!多少斤?”
不怕死高興地點頭說:“三百來斤吧。那我咋樣才能看到你?”
田蓉蓉拿出自己的手機,指著一個軟件說:“你下載這個,搜索鳳九就可以看到我的直播了。”
不怕死點頭,“我知道了。”
田蓉蓉又說:“晚上七點我準時直播,到時候你可以看看。”
不怕死說:“好!我晚上一定看!”
吃罷晚飯,不怕死齊金河包打聽劉俊,還有花花公子鄭秋風就聚在一起研究下載直播App的問題。
不怕死和包打聽的手機是二手老舊手機,只能打電話的那種,所以沒辦法下載軟件,鄭秋風的手機是新式的,兩個人就把希望寄托在了鄭秋風的手機上,眼巴巴地盯著鄭秋風在那里擺弄。
邊上,不怕死撓著頭有些懊惱地說:“哎秋風,田蓉蓉說是啥抖來著,我這腦子咋就記不住呢?”
包打聽在旁邊一個勁兒地提醒:“抖啥抖?你再好好想想。”
不怕死雙手抱頭直嘆氣:“想不起來了,唉!要不我再去問問?”
“問啥問么?回頭田蓉蓉又該懷疑了,不播了咋辦?”
“哎呀!那你說咋辦么!”不怕死不耐煩地說。
“咋辦?我咋知道咋辦!你這就是豬腦子么,一陣好使一陣就是漿糊!咋吃了那么多狗肉都沒補上啊,連這你都記不住,你還能干啥么!”
兩個人在邊上嘮叨,鄭秋風已經把抖音下載下來了,“行了你們倆,我已經下載下來了。”
“啥?下載下來了!”不怕死和包打聽都笑了起來,“你咋知道的么?”
“這誰不知道啊!你說啥抖我就知道你說的是抖音,城里很多人都玩這個呢,這是直播平臺。哎?你說田蓉蓉的昵稱是啥?”
不怕死這下又蒙圈了:“啥泥城啊?”
“是昵稱,還土城呢!哎呀就是咋能找到她,她叫啥!”
“哦知道了,她說她叫鳳九!”不怕死這個記住著呢,回答的很干脆。
鄭秋風嘴里念叨著:“鳳九,鳳……九,找到了!”
不怕死和包打聽興奮起來:“啥!找到了?哎呀!秋風你咋這能呢!”
鄭秋風關注了田蓉蓉后,得意地說:“這下好了,咱們一會兒可有好戲看了。”
“對對對,看好戲!”不怕死和包打聽開心地直搓手。
晚上七點,田蓉蓉把洗好的菜擺放在一個大盤子里,又把切好的茄子條和整根辣椒放在另一邊,前面放了一碗大醬,她今晚要茄子辣子蘸醬,生吃!
直播開始,田蓉蓉開心地和大家打完招呼后,拿起一個茄子對著視頻說:“這還是我家鄉的蔬菜,大家知道嗎?我回到家鄉了,我現在可是單位派去的扶貧科技特派員!現在也是我們家鄉的產品推廣人哦,你們看,這茄子辣子長得多好啊!味道特別好,不信大家看,生吃都可香啦!”
說著,拿起另一個盤子里切好的茄子條,蘸上醬開始吃起來:“嗯!味道還不錯噯!”又拿起辣子,也蘸著醬吃了起來。
視頻里的彈幕立刻就炸頻了:“生吃啊!鳳九大大為了家鄉好拼啊!我要一箱!”
“好可愛!鳳九你對你家鄉真好!我支持,要兩箱!”
這邊的鄭秋風和不怕死包打聽看的特別開心:“哎哎你們看,田蓉蓉被辣子辣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等一下!你們看我的。”
鄭秋風說著在下面的留言里寫道:“鳳九,我們就愛看你吃辣子,再吃一個唄。”寫完,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滿頭大汗的田蓉蓉看到鄭秋風的留言,辣的吐著舌說:“公子哥留言,再吃一個啊?好!那我就再吃一個,大家趕快下單啦,有要菜的友友們抓緊哦。”說完,又拿起一個辣子吃了起來。
這邊鄭秋風三個人笑的肚子都疼了,“看把她辣的,金河,你家辣子咋這么辣呀!”
不怕死得意地說:“那是!咋樣?我這主意出的?這叫下馬威,讓她田蓉蓉也知道知道厲害,別以為當了啥名譽村主任,有我老叔撐腰就能耐起來了,是吧?”
“就是,那村主任能是那么好當的?還就是我秋風哥當才對哩!”包打聽為鄭秋風抱打不平道。
鄭秋風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突然說:“呀!你們看,一個人把菜全包圓兒啦,你們快看!叫張師傅的人!還說有多少要多少哩!”三個人都不說話了,湊到屏幕前看了起來。
鄭秋風念道:“鳳九別吃辣子了,會把胃吃壞的,我們會心疼的,你家鄉的菜沒得說,這些我全部都要了,有多少要多少。”
包打聽在邊上吃驚地說:“乖乖!這才多長時間啊,才不到二十分鐘么!就有人全要了?蓉蓉這里還有大菜販子哩,了不得啊!”
鄭秋風一聽,馬上糾正說:“這哪里是大菜販子,都是田蓉蓉的粉絲。”說到這兒,鄭秋風有些佩服地砸吧嘴,“你們別說,這田蓉蓉還真是厲害!真讓老支書說對了,人家二十分鐘就把菜賣了,了不起啊。”
“哎?那咱們也在這上面賣菜么,我明天就換手機。”不怕死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興奮地說。
鄭秋風嘲諷地笑了:“你也賣?你賣給誰啊?”
“就賣給這里面的人么。”不怕死懵懂地說道。
“嘁!就你?”鄭秋風斜眼看看不怕死,“你有啥啊?你看清楚,人家田蓉蓉這是有粉絲哩,你看看這粉絲人數?好幾萬呢,人家在這里賣菜就有人捧場,你來了有誰啊?”
“這粉絲是啥?”包打聽問。
鄭秋風解釋說:“就是她的讀者,書迷唄。”
“乖乖,這田蓉蓉還真厲害哩。”包打聽有些佩服地說道。
鄭秋風沒有言語,心里也對田蓉蓉說不出的佩服。
這邊,田蓉蓉已經和那個粉絲說好了,明天就來拉菜!
關了視頻,田蓉蓉趕緊拿起旁邊桌子上的涼白開“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干了,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出一口氣道:“哎呀媽呀!辣死我了,總算賣完了。”說完,打開私信,把地址給那個粉絲發了過去,還打了一句:“謝謝!”
粉絲回說:“不謝,幫你我很開心。”
田蓉蓉看到,隨即開心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一輛雙排座汽車就按田蓉蓉發去的地址來拉菜了。田蓉蓉親自來接他,兩個人見面互相認識了一下,粉絲姓張,是田蓉蓉的書迷,平時就是做蔬菜批發生意的。
田蓉蓉很高興,有了這個“張師傅”,今后不怕死和家里還有村里的蔬菜銷路就都不用發愁了。于是,她帶著張師傅來到不怕死的蔬菜大棚前高興地對他說:“金河,我把要你蔬菜的張師傅給你帶來了,張師傅把你的菜包圓了!你們再商量商量價格,商量好了就可以把菜拉走了,有了張師傅,以后你的菜啊再也不怕沒銷路了。”
不怕死聞言卻一臉的茫然:“拉菜?拉啥菜么?”
田蓉蓉奇怪地說:“哎?你不是昨天讓我給你賣菜嗎?還給我抱來一箱菜?”
不怕死搖頭,看著田蓉蓉裝作全然不知的模樣說:“我啥時候讓你賣菜了?你是名譽村主任么,我想巴結你哩,我昨天就是想讓你嘗嘗我家菜的味道,我的菜又不愁賣,而且早就賣完了,我沒說讓你給我賣菜呀!哦對了,回頭你還得把那箱菜錢給我,總共是二十斤!四塊錢一斤,共八十元。”
說完,又轉過頭來對張師傅說:“這里沒菜啊,她是逗你玩呢。”
張師傅看看田蓉蓉一臉的惱怒。
田蓉蓉看著不怕死一臉的壞笑,啥都明白了,這是在捉弄她呢!
田蓉蓉氣的臉都紅了:“齊金河!你怎么可以這樣!”
不怕死裝作很委屈地樣子說:“我咋了么?我又沒請你給我賣菜,你看你,急啥呢。”說著,眼睛越過田蓉蓉和張師傅的肩頭,看見不遠處躲著的包打聽,正捂著嘴在那里偷樂。
不怕死和張師傅田蓉蓉說著話吸引注意力,包打聽則悄悄摸到汽車邊上,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長釘子,直接扎進了汽車后輪胎里,然后又捂著嘴竊笑著偷偷溜走了。
田蓉蓉看著不怕死一副得意樣兒,氣的說不出話來。
張師傅也有些惱火,但還是壓著火,裝作不在乎地說:“沒關系鳳九,既然這樣那我就走了,以后一定要弄明白了再上直播,我也是為了幫你,沒想到會是這樣。我走了。”說完坐進車里,油門一踩車就開走了,留下田蓉蓉一臉尷尬地站在那里。
不怕死湊過來伸出手對田蓉蓉說:“菜錢,一共八十元錢。”
田蓉蓉氣惱地看著不怕死,眼淚都快出來了,從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錢往不怕死臉上一扔道:“拿著!你這眼窩子淺的臭無賴!活該受窮!”說完,一抹眼淚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怕死撿起一百元錢撇撇嘴說:“從小就是個愛哭鬼,當博士了還是個老樣子么,沒長進。”說完,得意地笑了。
張師傅的汽車在路上跑著,越跑越不對勁兒,張師傅把車停下,到后輪那里一看,車胎沒氣了!再一看,一枚釘子扎在里面,取下一看,是一枚長釘子!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搗亂扎進去的。
張師傅氣的把釘子扔在地上,罵道:“他娘的!這是什么事嘛!”
直接掏出手機,在鳳九直播號里留言:“太不像話了!鳳九你就是個騙子!耍我玩呢是吧?為了好心幫你銷售蔬菜,我耽誤一天事不說,還被你騙了,還把我輪胎扎壞!你們村里的人都不是東西!太壞了!大家不要再買鳳九的菜了!她就是個騙子,他們一村人都是!”
寫完,張師傅解氣地把手機收了起來,圍著車轉了幾圈,最后惱怒地向后輪胎上猛踹了幾腳。
此時,已經是中午了。
張師傅站在車前,大汗淋漓地看著過來過去的汽車伸手打車……
晚上,田蓉蓉打開直播準備和粉絲互動,突然發現張師傅又出現在了直播里,留言道:“騙子,大騙子!”接著又是一番牢騷滿腹的話,有許多粉絲都表示不相信,也有粉絲跟著起哄,說什么田蓉蓉是利用他們的愛心在賺錢,是踐踏了他們的愛心!令田蓉蓉無言以對,只得不停地在視頻里道歉。
此時,不怕死包打聽和鄭秋風,坐在村里張老三家的小賣店門口,桌上擺著三瓶啤酒,一起看著視頻開心地大笑起來。
包打聽小聲說:“這下田蓉蓉以后在直播間里就賣不成菜啦!信譽掃地!徹底得罪她的粉絲啦哈哈!”
不怕死也點頭,湊過來說:“白天你們是沒看見啊,田蓉蓉這個愛哭鬼又被我給氣哭啦!”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張老三的媳婦走出來看著他們,有些反感地說:“這都幾點啦還不走啊,我要關門了!”
“這么早就關門,你這做的是啥生意么!”包打聽嘰嘰歪歪地說著話,見鄭秋風沖他們使眼色,就跟著站起身來,三個人拎著酒瓶子跑到村里的老梨園喝去了。
田蓉蓉關了視頻坐在桌前,看著窗外的月亮暗自流淚。
她沒想到,回到家鄉后經歷了這么多難心的事兒,家鄉不僅窮,咋人還變惡了呢?她到底做錯了什么,要讓他們這么恨她?村里人都在看她的笑話,背后諷刺挖苦,鄭秋風也冷言冷語,一副勢不兩立的架勢。還有扔過來的死狗,不怕死的耍弄,難道這些真的都是窮造成的嗎?
人窮則變,心窮則惡,心窮讓家鄉的人都變了味道。以前她不覺得什么,現在回來了,她是深深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院里派她回來做扶貧科技特派員,老支書又趕鴨子上架讓她做了名譽村主任,回來這幾天,她還沒做啥事呢就被這些事徹底打擊到了,想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兒,簡直比她設計的那些小說情節還離譜,唉!往后她該怎么辦?
田蓉蓉想到這兒一籌莫展。
田蓉蓉知道,她是上了套的馬兒由不得自己了,既然回來了,總要面對現實的。
想了一夜,田蓉蓉最后決定要在村里盡快干成幾件大事,以便早點完成院里的考核指標,還有答應老支書的一年之約,快點回城。
第二天,田蓉蓉就來到村委會,主動找老支書了解情況了。
老支書齊明濤見狀很高興,給田蓉蓉倒了一杯水,兩個人坐下后,齊明濤這才開始詳細介紹,目前齊家善村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土地問題,農民到底種啥才能產生效益?村里367戶924人,年輕人大都出外打工了,留在家的人不多,剩下的就是老弱病殘和一些閑人懶漢了。土地大部分都荒著,種莊稼一年下來不掙錢還虧著,免費讓人種都沒人耕種,而且因為多數地都分散著,又無法形成規模種植,所以村民們每年也就是種一些玉米或者是小打小鬧的種一些周期短見效快的陸地蔬菜,大棚蔬菜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經濟情況稍好些的村民在種,但銷售是個大問題,費力還賣不了幾個錢。
“既然是這樣,那為啥不找有能力的人來承包土地進行有計劃的耕種,比如一些經濟作物啥的?”田蓉蓉不解地問。
齊明濤嘆口氣說:“你說的這個是土地流轉的事兒,不瞞你說,我也想了,咋能沒想嘛,唉!咱這老龍灣那就是黃河沖出來的一個河灘么,七拐八扭的,偏僻沒人來啊,說是離市里也不遠,才二十八公里,可架不住它偏啊。
還有就是咱村這路也不通,原來有一條鄉村路質量不好還被黃河給沖壞了,十年了都沒辦法正常使用。從城里坐車想要到咱這里,就只能在鎮里或者前面的大河渡村的省道邊上下車,剩下的路就要靠走哩。
信息閉塞不說,咱也沒有人脈關系啊,找不到這么一個人能來咱村投資,哪怕是來看看也行啊。再就是地少分散,人均才一畝多點地,還東一塊西一塊的,種啥那它也行不成規模種植的氣候,你說人家哪個頭不對的愿意來咱這里投資?難啊。”
田蓉蓉聞言沒有說話,看著老支書蒼老的臉上一臉愁容,她總算理解了為啥老支書要想方設法地請她這個丫頭片子回來,看來老支書是真沒轍了,現在對老支書來說,她這個在農科院上班的丫頭片子就是一棵救命稻草,或許她可以為村里找來能人,找到項目。
田蓉蓉此時是真頭疼了。原來在小說里她可以杜撰場景,給書中的主人公有目的地設置難題,然后又讓主人公擁有強大背景和超能力的金手指,無所不能的都能一一化解難題,最后走向成功。
可是,現實遠比她寫的小說來的還要生猛,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窮山惡水,而她也更沒有啥背景和超能力了,有的就只有面對現實,在現實中尋找出路,努力改變現狀這一條路了,這簡直就是對她這個理想主義者最大的打擊么。
齊明濤看著不說話的田蓉蓉,有些內疚地說:“咋了?難住了?唉!也怪我啊,硬是把你拉回來,我總想著,你是年輕人,又是博士,總比我有辦法,可你看咱村這個現狀,老鄭又撂挑子了,你說,讓我這個老牛咋耕這塊鹽堿地嘛!是這,蓉蓉啊,你如果實在有難度,那叔也不攔著你了,你要回城就回吧,叔理解。”
田蓉蓉聞言,突然失笑了:“叔,你說啥呢,現在這個情況我怎么能回去啊?而且我已經來了,就是想回我也回不去了啊。叔,我也沒啥本事,這些年就知道讀書了,我也知道,自己根底淺,要經驗沒經驗,要能力也沒啥能力,更別提獨當一面的做啥大事了,有的都是書本上的那些知識,還沒有得到過實踐檢驗,你高抬我,讓我回村當這個名譽村主任,是想讓我這個空有其表的博士能為家鄉做點啥呢,這我都知道,可我怕我年輕做不好,讓你和村里人失望啊。”
齊明濤一聽這話也笑了:“你這娃說啥呢?這年輕就是本錢啊,老話都說了,莫欺少年窮哩。年輕啥都可以重新開始,啥都有可能實現,那未來是個啥樣誰能知道哩?
我老了,就是想好好干幾年,這腦袋瓜子都不靈光啦!沒實踐怕啥?你回來了,正好可以讓書本本上的知識落地嘛!實踐才出真知哩,不管咋說,你這有文化的,總比我這沒文化的要強吧?”
田蓉蓉苦笑一下,有些頹唐地說:“老支書,不瞞你說,這兩天回來讓我感觸很深,咱村真的是窮啊,人窮這心也窮,這心里的小算盤彎彎繞花花腸子咋那么多,你想幫他都不落好,我就不知道了,你這些年是咋開展工作的?”
齊明濤認同地點了點頭,一臉沉重地說:“我是仗著自己有些歲數,一靠喊,二靠罵,三靠打么!還能咋開展工作?你說的對啊,是心窮。人窮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窮,這心一窮就容易生事,那就過不好日子,就容易破罐子破摔。所以,咱就要想法兒的讓大家富起來哩,人一旦有了奔頭,嘗到了致富的甜頭,那精氣神就不一樣了。
你說誰不想過上好日子呢?關鍵就看誰能帶領大家伙兒一起向前走哩。蓉蓉啊,這個領路人不好當啊,叔這是給你出難題了。是這!叔也給你保證,你就在咱村干上他一年,一年后,只要咱村能有一些起色就行,你就回你的城咋樣?”
田蓉蓉苦笑著勉為其難地說:“老支書,我不一定能干好,不過,既然已經來了,那我就試試吧。”
“這就對了嘛!”老支書開心地一拍桌子笑了起來,田蓉蓉則雙手托腮趴在桌上,一臉的糾結與愁苦。
……
春天的花兒似乎總也開不完。
樹上的花兒開罷,地上的野花兒也已經鋪展成了畫了,紫的粉的黃的白的紅的藍的,遠遠地看過去,田野里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田蓉蓉開著車,在鄉間小路上塵土飛揚地跑著。
她今天通過大學同學聯系到了一個種百合的投資人,她準備好好和這個人談談,能不能將村里的土地流轉給他用來種百合,人家很忙,聯系了幾次都沒時間,今天總算被同學給“逮”著了,在市里一個茶館里等她,田蓉蓉當然不能遲到了,這可是一個機會,如果能談成了,那她不就解了老支書的燃眉之急了嗎?村里荒著的土地也能充分地利用起來,這也是從根本上解決了村民們吃飯問題的大事,土地流轉后,村民們手里有了錢,又不用種地了多好啊。
想到這兒,田蓉蓉更加急切了,恨不得趕緊趕到城里談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