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己園地里的玫瑰4
作者:
胡悅之 更新:2016-05-28 21:34 字數:2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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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發現,在這小巷口,在這寸地寸金的夾縫處,擠出有一塊小空地,空地一邊正是那一座不大的廟宇。廟本不大,但其裝修得是金碧輝煌!
都說是:有仙則靈。只不知,個中供的是哪路神祗。
別看它廟子不大,看來供著的神仙像也不小!聽說,廟中供著的是本地的神。據說此神就是在保這方土地上香客民眾平安的神!廟中香燭看來倒是旺火如炬,常年不斷。每是經過,都可窺見那旺盛的燭火,和空氣中老在彌漫著那濃濃的檀香味!
他伴溫暖幾次從那經過,都要讓溫暖悄悄停步。有時要駐足片刻。仿佛也在默默祈禱,祈求一方神祗賜她平安!
在這座新興的大城市他看不到有教堂佛寺,卻是這樣的廟宇幾乎每地可見。在秀英的一個叫“書場村”的地方,他遇上一座真是輝煌金碧的廟宇:前后有三進,庭院足可與殿堂可觀。供的都是古裝冠冕的古代當官般打扮的神祗。
盡管看起來宗教與此地毫無瓜葛,只是他們卻與神每刻都在一起!
人類最怕孤獨,與人相伴是往往就是神。好像人們只相信神能伴人終生。這世上還真的找不到一塊拒絕神靈光顧的凈土!人類對神的感情最深,幾乎與人類同行。相伴著,不可想象,盡管那些年撕聲遏力地“大破四舊”、“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數十年,將所有的牛鬼蛇神真的早已橫掃一空,均已銷聲匿跡。
那諸多神祗,也是要在那非常年代不得平安,屢遭滅頂之災。
天煞當道,所有神祗無處揚眉,無神的天下卻變得一片死寂!
但風消雨過,首先出頭的,正就是這些子民無法拋棄的各路神祗!
天煞一倒,銷聲匿跡的緒神隨即蘇醒過來,而且成了一種文化!簡直要駕馭了一人的心靈。
神、像是在永遠地成為精神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的基因!
人間太多的不確定,這天災人禍橫行的人世間,只有神祗在無私地與你我同行,在災難當頭,往往只有默默相隨的神祗毫無疏了地與之相伴。人與神之間,無時不刻地與之相伴著,默默撫慰著孤寂的心靈。每是橫禍天災迫臨,人們第一想到的,不是英雄,而是神祗。人們幾乎無時不刻在求庇于萬能的神!
——啊!我的上帝!
——阿彌佛佛!!
仿佛只有神祗在保佑著無辜地橫遭災禍的無助的弱小者。無時無地,默與神祗祈求平安!神對人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稍一柱香,只要一對燭光,只要幾張冥錢,只稍一懷虔誠坦然。
人,最耐不住的,就是孤獨!而只有神、無時不刻地與你同行。
他原也曾想,進去祈燃一柱香,與神求卜,借之尋問米米的下落,或許會有線索。
也焚它一沓福紙冥錢,為溫暖她,在此祈求土地公保她一路平安。她憑居此地也算有年,算也是本地無庇村民。
但看此場面,他沒開尊口。料知無益。為維護自己人格的尊嚴,他寧可孤立于無助中。
于黑暗中,他默默佇立著。耐心地等待著。站在黑暗里的小巷口。
不知隱身的米米她聽出來沒有,今夜的情曲,他已為她將那徘徊著的苦澀辛酸過濾,留與她的、是輕快明朗地甜蜜的抒情。無地不芳草,但并不是在這輝煌的泡沫里!你應該有個家。那才是女孩子的避風巷。只有將苦膽釋放在清水中,家就是你釋放苦膽的那盆清水!他也只能聊且或許能給予你一點無所謂的慰藉,但那也只能是、借哀怨曲折的奉勸,和委婉地純潔的旋律,仿佛是從撕裂了的物欲,透過天籟漏下的一縷淡薄的月光——
——難道你未曾讀過——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但愿能在這、徘徊著孤獨與失落之間的思念,借這一曲,能滋潤你、或許是空寂的懷鄉思家的心靈!
愿她能聽到。或許能讓她、從中醒悟起。
但怎么也喚不回、呼不出,那含恨的真誠,失意的芳心奇跡最終并沒有出現,反而只招來不少好奇的路人。圍觀者把他當成了流落異鄉的賣藝人。
高梁默默站在小巷子的出口處,隨之不禁讓他聯想起一個故事。那就是緣于一首詩。
不禁讓他兀地聯想起那首詩!
——雨巷!
那詩他早就忘了。只是那詩中的故事,故事里的情景,情景深處的懷眷,卻緊緊地、像是口香糖,緊緊地黏在了他的心壁上似的。至今也無法從心靈中剔除干凈。
“雨巷”,是被時代遺忘了的一位早年詩人的名詩。
那詩的文字早已物歸原主,也早已淡忘于久遠的時光隧道里。但優美的語言所構筑的情愫、截留下來的意境、他并不是為了那詩。而是為了那詩中那個浪漫的故事。
說的是——
一個春雨霖霖的傍晚,詩人無意間,在一個深幽的小巷口,遇見一位從小巷出來的女孩子,一條迂回著的小巷深處,翩翩欣然一位打著花色的小傘的人影,小傘下,是一位身著緋紅裙衣的女孩子;打著花色小傘的,是位丁香一樣的女孩子。
高梁此時、他也想在此遇上那撐著小花傘,,獨自彷徨著獨自走出這悠長、又寂寥的小巷。一個丁香一樣,孤獨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地純潔,獨自行走在雨中的小巷里!
詩人看不清那女孩子的臉。也并不認識她。只是看著她那清秀修長的身影,倥傯間,迎面而來,擦身而過,她并不留下什么,連個多情的回眸也吝嗇。像夢一樣的飄來,如風一樣的飄去!
然而,詩人卻被那鮮艷的外衣,和眼前這一幅江南水墨小景觸發起詩人多情的靈感,將之引申抒成了一首優美地感人的情詩!
而高梁此時,不禁要聯想起另外那一條幽幽曲徑小巷深處寄棲著的另一位被命運拋棄異鄉、幾乎要被世人遺忘的女孩子。
她本身即是小巷深處的一首詩!
但那首詩,此時卻不知去向。看不見,也觸發不起那美好的情詩之韻。我們偉大的詩人不知躲到哪兒去了。都去湊那種喧嘩著的熱鬧,正在擺弄著倉吉當年丟在廢墟上的邊角料,憑那東施的伎倆趨之若鶩地在堆徹那些輝煌的精神廢墟去了!詩,成了他借以炫耀伎倆的畫筆,甚至是畫餅!他們在動用全力在為人們描摹著豐潤的,掛在墻頭上的畫餅。借此高攀、附攀在大樹的無頭藤,也是借此當成步入殿堂的跳足板。
而中國人的詩早已不再是詩。他也并非為了詩。或許這也是當年陸游老先所推崇的在詩外的功夫吧?!
詩的靈感早已消耗、迷失于那座輝煌的廢墟中去了,只在自作多情地在擺弄那幾個丟之不去的文字游戲。僅只是為了面前的那一杯余瀝殘羹而奔忙!為了那一杯酸乳一般的饞酒,將隱于心靈深處的詩情窒息。以粗劣的伎倆孤芳自賞,于班門前擺弄幾招西方人早已丟之猶如敗屐的伎倆以唬弄無知。把鮮活的詩韻堆砌成了不知所以然的語言迷宮,像只怪物!像那卑劣的小工匠將一根上等的櫞木削成了一支勉強可拴羊的小木楔。有的還成為了“馬路天使”的皮條客一般的“老油條”!由于他們不再“憤怒”,虧了詩人那高貴的桂冠,只為了一個堂皇的徽號。縱使他真的揮揮灑灑積慮畢生心血最后是著作等身,最后也淘揀不出幾一二處閃光的詩魂來。真要為他偷偷臉赧!
西方人的詩神往往是美妙優雅、清秀俊逸的少女,而古老的東方,卻要搬出一尊口水和著的淤泥塑起的巨人偶像!翻開唐詩宋詞,只怕不慎、要被故書行間熏發而出的陳釀老酒之古韻所醉倒。李白的詩像是蘸著酒書寫而成的,詩中幾乎無不沾染有濃郁醇酩的酒香。連他的文字仿佛是剛自酒糟中流出來的醇酩!字字句句、點點滴滴、浸飽漬透那飄逸而出的一縷醉熏熏的酒韻。可能是、當年楊貴妃為他研墨時錯將御酒為媒,將御酒研墨所故!而嗜酒如命的李白,偏錯將濃墨當醇酒,一飲而盡!而趁酒意,自筆端洶涌而來的就是那喝下的酒研的墨!李白也無法自恃被那股御酒嗜其終生,像也是那酒玉成了他、御酒成就了他垂世的詩名。
“回家吧!我不是詩人。我既成不了詩人,也并為了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