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心那輪月2
作者：
胡悅之 更新：2016-05-28 21:35 字數：5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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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回首，只在默默守望著那破敗寒磣的柴房里，懷眷著、甜蜜的日子早已漸行漸遠；遠去而永遠無處回首！留下的、只是辛酸楚與苦的回憶。像那春夜里的曇花，守著黎明，迎著晨曦，于陽光下逐漸枯萎。
她所有嬌美的花全都盛開在往昔的校園里。她那絢麗多彩的花朵，她那短暫寶貴的年華、也全都留在了校園里！那瞬間即逝的時光，只留下永桓的懷念，誰也沒有想到，她那艷麗的青春，會是這般地頹敗。黛玉葬花，倘有后人品讀，留下一丘心靈的墳塋；她的花朵敗落，無人收拾，無處、可埋藏！那朵曾經燦爛于陽光下的青春之花，最后卻被那陣無情的狂風驟雨所**，飄零，遭天災踐踏在了那幽靜清雅的小徑中！
在那充滿希望和向往的校園里，你是那曾經擁在綠叢中那簇朝陽下的長春花中那最為燦爛的一朵。
她是校園中最為幸運的一位，她的笑聲是校園最為開心的。她無憂地生活在理想與渴望的甜蜜中。為了求知，為了幸運，她從未虛度一寸光陰。自由自在地，無憂無慮的，像一只初嘗展翅，掙脫樊籠的雛鳥，放飛于理想那無邊的天空。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在廣闊的校園中，**地笑，敞懷地唱，像那枝盡情綻放的花朵！
最令人新奇的是，她頭上老扎著的一條鮮艷的紅絲繩。她最愛白毛女，白毛女中的喜兒。總覺得她倆有非常相似的命運經歷。盡管故事各異，但卻都在演繹著同樣的苦楚辛酸。喜兒被勞苦畢生，老在欺凌與窮困中掙扎著，忠厚而勤的父親小心呵護，在父親那無私的庇護與疼愛中長大。而她，卻是母親在辛澀與無辜的命運下給予了她無限博大的愛護，給予女兒無限地疼愛與關懷。她與喜兒，同都在父母的疼愛與呵護中頑強地成長！倆人所不同處，就是，喜兒被逼得逃進深山洞中，風霜雨寒，變成了白毛女；而她，在人生路上走出了最幸運的一步，考上了大學，她理想中的大學。終于逃脫了那樣只令人絕望的地方，她那正當含苞欲放的生命之花，就是在這最溫暖的日子里，在最明媚的陽光下，在最自由的空氣里，綻放最純真，盛開著純美的花朵，期待著，擷到了人生中最為豐腴甜蜜的果實！
深山中脫穎而出的丑小鴨，借助了天使的翅膀，撲飛出了那個苦難的山溝，變成一只無憂的小天鵝，在夢想的，直通天堂的廣闊天空，朝著最美好的遠方飛翔！
她的陽光，她的無憂，成了校園里最讓男人回眸駐足的風情。
在她的周圍，默默地被那些男生所暗地里的推崇著。背里時有所聞。有的男生甚至說是：讓她來這地方有點是在浪費！說是她，將之在這兒是來錯了地方。放錯了位置寶貝！
開始她為此不當回事。自以為，那是瞧不起她，在嫉妒她。當時她曾看見過，那所謂的放錯位置的寶貝就并不是寶貝，那是拉圾！
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會是拉圾。她還樂意、寧愿當他們眼中的放錯位置的拉圾！
但后來，那樣的議論深化。原來他們是在說：有些人生來就是上帝的杰作！她應該去考的電影學院，應該是中國女人的偶像，成為中國男人的大眾**。
當電影名星，是許多女孩子夢寐以求的，而那時還未及現在這般趨之若鶩。她也心中所鶩。那時，也偶有地方宣傳隊下來招些小演員。但都是因為她的家庭出身決定了她，她都被來人瞧上，也都被來人丟下，只留下委婉的嘆惜。幸好，粉碎了“四人幫”，中國另開新天地，母親也就絕對不充允許她再去向往什么文藝。因為當時已是改革開放，母親要她上大學。正規的大學。成為學有專長的女孩子。她也覺得自己不適合當演員。后來也并不再向往。她天性靦腆，內向，不敢直面陌生人。就是在學校的舞臺她都不敢上！她永遠只能當觀眾。而無法成為主角。那怕是戲里的主角。只是后來，她真成了主角。悲劇的主角！天哪！
也就在那時，她意外的收到了不知是來向何方的一封莫名的信，拆開了，是情書。是一首小詩。匿名的情詩！
令人神往，翩翩欣然的安琪兒。
禁不住，你要將我的靈魂燃燒！
造物主的寵兒，你真美。
美得讓人經受不住，美得讓人忘卻自我，
猶如中秋那輪滿月，
讓人間充滿溫馨的**。
我想說一聲——
我愛你！
但我不配，造化讓我于你的面前失去自豪。
我只能悄悄地、悄悄地告訴你——
有你在，這世界，哇，真美好！
你將這人世間變成伊甸園！
好不叫人、仰慕得心悸，甜蜜優媚的寧馨兒，
你讓我，體驗著美妙的向往與情感的崇高。
可人的精靈，你真美。美得讓人身不由己。
猶如夏日里盛開的玫瑰，
給予人間熾熱的妖嬈！
我只想告訴你——
我愛你！
但不敢，只怕會因之要將你貞潔的美毀掉。
我只能，只能悄悄告訴你——
有你在，這世界，啊，多美妙！
她顯得太意外，她都不敢承受。但她不知道他是誰。是她偏也、暗地里，也很想知道那詩人是誰。又不好意思到處尋問。只好默默地將之深埋于心底，偷偷在同學中尋覓！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第一次感覺得到懵懂的羞澀。也好像是，突然之間，有一扇門被人撞開！盡管其中言語函蓄，卻意韻綿長，流露的情感是那么地誠摯。她從詩中體會得到，那其中的情愫**于難以言表的委婉中。她不敢承受。也不敢聲張。卻不忍撕毀。只是將他偷偷收藏。將之珍藏于心。盡管她并不知道那詩的作者是誰。那像是被他撞開了的心扉，羞澀著的感動，萌動的青春，被叩開的情竇，像那含苞初綻的山茶花，迎著朝陽，濕潤在甘露中，在偷偷地朝著美好的陽光默默綻放！她卻不敢讓別人窺到自己細膩的變化，那小詩，她從未與別人展示過。
但不久，那小詩出現在了學校的墻報上！
那小詩一出現，隨之即在校園里傳開！
那一縷**著純潔的情愫，單純地為了那詩，隨著那首詩，優美語言下的崇高的意境和坦誠的情操，讓不少心有靈犀似的同學引起內心敏感的共嗚。
那時正流行的校園詩歌，校園歌曲，不久，以那小詩被譜成的歌曲，在校園中傳唱。可能只有一人從未公開地好意思唱過。那就是她。也只有她知道，她是那小詩情里的宿主。但也總情不自禁地，要背地里低聲吟唱，或輕輕哼她幾句。學校里或許無人知道那詩情內的主角，也沒人知道他的第一位讀者會是她。開始純粹就是為了她，她即是那優美詩韻的靈魂。
隱隱約約地，每時每刻，在自己的身后，仿佛總在一股灼熱的目光在緊緊的追隨著她！但她無法知道那是誰。
為那首詩，她第一次體味到了，在那一段青青校園里的純純戀愛！盡管她并不知道讓她感動的白馬王子是誰。
她開始在暗自悄悄地關注在身邊好幾位男生中尋找，但也無了了之。
那深蘊于心底的春潮，那涌動于青春的情竇，正是含苞待放的豆蔻年華，開始被無意煸起，心底那覺醒了的情種。正當青春，情恰少年，誰個不懷春？哪個不鐘情？
但她并不為之心有傍鶩。她無時無刻地在告知自己：我只是一名學生。知識對她更富有強大的吸引力！她無法辜負母親在她身上穿托的希望，她不能讓母心為自己擔憂，更不能讓母親失望，朝著天堂，她只差一步，她不能這一步上失足跌倒。
其實，那并不是第一次為小男子所心鶩。當她還只是個中學生時，就被當地的父母官的公子所偏心地瞧上了她。并張揚著，于人前是志在必得似地，要她非他莫屬！他是給縣委開小車的。其老子正是那一方諸侯。那小男子開著的是全縣唯一的“皇冠”小車（北京吉甫）。每到星期六，那一方諸侯的衙內總要到開著本地最等級的小車到她在讀的學校轉上好幾圈，有時著意地在她跟前停下，請她進城去逛街。別的女孩子趨之若鶩，她卻避之唯恐不及，總只能借故躲避他。后來連他的老子也出面，在她繼父面前提起。她那繼父當然是得寵若驚地，滿口應諾著非要她就范！卻驚得她，好久，連那家也不敢回。后來還提到了母親那兒。母親不敢得罪那一方諸侯，只要父母官一個噴唼，將也只怕那方大山也要抖三抖！吐一潑口水，也怕會將那一池魚蝦也要“涼天”“翻身”！在那個閉塞僻遠的角落里，山高帝城遠的；縣官意味著什么，料必那個時期的人也都不會漠然無知，現在不也使然？那是意味著一方皇帝。得罪不起的。人都講：大國之臣不如小國之君，官大不如現管！況且中國歷史向來就只是一人天下。
母親只是在盡可能地委婉著，只說是：孩子不是還小，不更世事，怎地能那樣？再說了，她還只是個學生，現在不都提倡晚婚？怎地要讓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要去面臨那樣的事？再說了，她的事最后還要由得她。等幾年后再說吧。
后來幸好恰逢盛世。恰好打倒“四人幫”。大學對任何人都敞開大門。高中她進了地區中學，后來高考，她一考竟然即中！只是開始，她開始不敢心存好高騖遠，只報了個當時少人問津的外省的大學的一個無人涉足的專業。但她的老師卻為她婉惜，因為她的成績于當地是靠前的，狀元不敢說，三名內是有把握的。后來的成績果不出其所料，改報志愿時，她將第一志愿縱膽報了一個久有盛名的大學。但錄取名單下來，低她一個檔次的也都前后接到了錄取通知書，偏就是她，連第三志愿也沒影。學校都開始注冊報名了，她就是不見著落！看來沒望，可能，又是被阻在什么政審上！不是說不要政審？但中國的事，山高水闊帝城遠的，還不由那方諸侯唯是從！她只能牛頭馬面不愿接受的，是事實。只想來年再考，再僥幸一下好了，說不定，明年會有改觀的。
但有人竊知點內部消息，其實是另有原委。后來還是有人心有不憤，有人悄悄透與母親一點風聲，并再三要她們別對人說是某人說的！這可害苦了她母女倆。后來經過一番周折，幸好，在縣招生辦，真的，她找到了她的錄取通知書！還是她的第一志愿！如愿以償的喜迅卻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反而急得沒了主張。情不自禁地放聲哭了起來！別人都開學了，她還未到校，還沒有報名，按當時規定，她們是屬于自愿放棄學藉。那也就意味著，放棄學藉的，下屆可能，不得再考！這可讓她母女倆，頓時沒了方向，簡直是六神無主！
幸得她的老師從中幫助折騰了一番，學校出椐證明，申明原委，縣招生辦也無法推辭其咎，勉強在上面簽字、蓋章。通過前后學兄從中大費周折，最后才勉強得以報名入學！
你說，憑此，怎地不讓她珍惜如命？所以她，學習起來有時簡直是在煎熬自己！所以她，歷來的成績總在靠前幾名。她從未落下哪一課，就是放寒暑假，也不回家去。她也不想再回到那個鬼也不愿待的地方！只求得畢業，得到一個好點的分配；只要有了工作，她早就決意將母親從那遠隔文明的窮鄉僻壤帶出來。不再回到那個盡是留與她母女倆太多悲痛與不幸的臭地方。有時夢中醒來，也讓她夢醒在酸楚的廢墟上！
轉眼寒假已是，很多學生都回家過年去了，往日熱鬧擁擠的校園，一下子顯得清冷而空落。但她那充滿期待與企望著的心里，充滿溫存與幸福，只渴望著，母親即要不遠而來，到學校看她，母女倆一起，歡歡喜喜過個年！那是默默期待了一年的希冀，當母女倆相聚的那一刻，也即時她、母女最為開心的時候。她翹首以待，只外地待著，等待著，只要母親早早來到，母女倆、歡歡喜喜過個年！
那幾年，母親都要在除夕前過來，與她一起過年。所以，她就絕不想過要回去！那也早已不再是她的家。她要等母親將那家的溫馨與幸福帶著過來。那也成了她，積聚了一年的期待與渴望。她隨即聯想起了當年的白毛女中的喜兒！她正想象著，只要母親來到了自己的身邊，還有什么可奢求的呢？就是縱使只是那么一條悠悠細長的紅絲繩，也能讓她、心里充滿感激！當年的楊白勞，不也是過年時只給他的喜兒一條紅頭繩，不也讓喜兒喜出望外！白毛女她的那首“北風那個吹”，和“扎紅頭繩”，她至今還要情不自禁地時不時的，要哼上一回。那是苦澀中的甘甜，那甘美是自內心迸發出來的真實，極為美妙的神韻！
一想到這，她總情不自禁地要哼起那白毛女中的北風那個吹！正待著，等著母親要給她扎上的那條悠悠綿長的紅頭繩！
她每天都到學校大門口等著。企望著，耐心地等著母親的身影。
但是她，一天一天的渴望，又是一天一天的失望。不覺一晃都是除夕了。眼看明天是春節。但母親卻不見蹤影。連個音訊也沒有！
她心里一下子沒了山谷深淵。每天她一直只在學校門口站著。頂著凜冽的北風，瑞雪紛飛中，她真的猶如當年的喜兒，為了在外躲債的父親快快歸來，望眼欲穿！她知道母親不會丟下她。母親怎能放心她一個人在外地的女兒呢？母親每年都過來。怎么會今年不來呢？只怕母親又要出什么事。只怕她那粗糙的男人，她名義上的父親，繼父他……
一直到了華燈已上，遠處不時傳來辭歲的鞭炮聲聲。除夕，于吉祥溫馨的空氣中，熱熱鬧鬧地，到來了。就是看不到母親到來的熟悉的身影！不禁一陳凜寒，心頭悄悄地彌漫著一縷沉悶地壓抑的凄涼，夸張的凄冷自四周朝她緊緊地逼迫而來！落拓孤單的她，她只能悻悻而回。還在一步三回首地，于失落與迷茫中回到清冷空落的宿舍。
夜色隱隱而來，到處都是辭舊迎新那過年時點燃鞭炮的噼噼啪啪聲，聲聲清脆，聲聲凄厲，像要撕裂她的心！冷落的住舍，只有她。一個女孩子。她心底不禁陣陣發怵！
突然一陣輕輕的敲門聲。讓她一怔。旋而一喜！壓抑著的期待與企望，頓時猶如坍塌的堤壩，喜得她情不自禁，壓抑著不敢傾瀉的哀傷夾肘在喜出望外中，全被……像是被捅破了的那只花缸，盈滿而溢的淚、猶如決堤之水！
“媽——”她喜從悲來，奔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