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許婧返京，蘆汀失子
作者：
童行倩 更新：2016-02-09 21:14 字?jǐn)?shù)：2023
許婧全然不知，在云南當(dāng)兵的蔣效晶居然跟自己擦身而過。坐了一夜火車，此時她神情疲憊地走出火車站。
車前廣場上擺著一輛輛攤兒車，都是賣各種早點(diǎn)的，有油條、燒餅、豆腐腦，還有包子、稀飯，大餅。空氣中飄著一股濃烈的油煙味兒。離開這些年，這個蘇北小城變得如此喧囂、熱鬧、有生氣，這是她始料不及的。看著這老城的新景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觸，就像是自己生育了殘疾孩子——有感情，但置身其中又有一陣陣無名的煩惱與沉重。她長出了一口氣，徑直走出站前廣場，搭乘了一輛摩的去了縣法院。
許婧和蘆汀因?yàn)椴粻砍敦敭a(chǎn)和孩子撫養(yǎng)問題，很快就拿到了離婚證。他倆從法院走出來時，陳二光的司機(jī)小劉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過來，看到許婧愣了一下，想說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蘆汀把他拽到一邊急火火地問：“小紅生了？”小劉看了一眼許婧悄聲說：“大出血。”許婧一聽“小紅”這兩個字心里就一陣犯堵，再一聽“大出血”，突然覺得一陣反胃，蹲在地上“哇哇”地吐了起來，吐完了逃也似的轉(zhuǎn)身直奔火車站，當(dāng)天就回了北京。
蘆汀拉著小劉直奔醫(yī)院。蘆母湊到蘆汀跟前問：“離婚手續(xù)辦啦？”蘆汀煩躁地一揮手說：“行了行了！這是什么時候啊，還有心思問這種事！”這時，產(chǎn)房門開了。醫(yī)生出來問：“你們誰是家屬？保孩子，還是保大人？”
“保孩子。”蘆母和蘆汀異口同聲地說。小劉一把揪住蘆汀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壓低聲音說：“你不要把事情做絕了！”醫(yī)生問：“你們到底誰是病人家屬？”小劉松開蘆汀的衣領(lǐng)，對醫(yī)生說：“等一下。”說著，就從走廊拐角處把陳二光拽過來，對醫(yī)生說，“這是產(chǎn)婦的伯伯。”陳二光自文革結(jié)束就一直走背字，不要說坐車配司機(jī)了，連職位都沒有一個，年齡也接近了退休，眾人更是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好在小劉念著老領(lǐng)導(dǎo)的舊情，家里有什么事還是盡力幫忙。此時，他雖然明白風(fēng)光不再，但還是堅定地說：“保大人。”說著看了一眼蘆汀說，“小紅死活都是你的人了。”說完背著手出了醫(yī)院。
幾天后，小劉開車把小紅送到了蘆家，并把兩只老母雞放在了蘆家的堂屋里，叮囑一句：“你們要好好照顧小紅。”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小紅頭上包著頭巾，軟軟地躺在床上。因失血過多，蘆汀又心疼錢不同意輸血，所以，她臉色顯得特別蒼白。這時，她聽到兩只老母雞在蘆家的堂屋里撲騰，就說：“蘆醫(yī)生，我餓得心慌。”蘆汀沮喪地抱著頭，坐在屋子的一角，根本不搭理她。小紅流著眼淚，哀求似的說：“小劉拿來的雞，你先給我燉一只行嗎？”不料這話讓蘆母聽到了，壓在心頭的怒火頓時竄了起來。她在門外廳里破口大罵：“不抱窩的雞，也敢往家領(lǐng)！我告訴你汀伢子，你要斷了蘆家的香火，一粒米也別想從我這里討出來！”說著，把桌子臺面敲得“梆梆”響。蘆汀走到小紅床前說：“你看，是她不讓我給你飯吃，我也沒辦法。可老餓著也不是事啊，你再住下去，不是餓死，也得氣死！我都得跟著你搭上半條命！”說著看了看外屋，悄聲說：“我給你點(diǎn)錢，到你大伯家養(yǎng)養(yǎng)身子吧。”小紅失聲痛哭著：“汀伢子，你就這么聽你媽的？我為你受了這么大的罪，你不能這么沒有心肝！”蘆汀說：“當(dāng)初我就勸你，找個人嫁了，你死活纏著要嫁我。你也知道，我媽就想抱孫子，斷了蘆家香火就等于要她的命啊！她能給你好日子過嗎？”小紅仰天長嘆：“老天爺！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蘆汀不耐煩地嘟囔著：“行了行了，起來！我送你去你大伯家！”他不由分說地收拾著小紅的東西，趁著太陽還沒落山，就用自行車把小紅馱到了陳二光家門口。
陳二光家的大門緊閉著。自從縣革委會撤銷后，陳二光家門前頓時冷落下來。蘆汀看敲不開門，就喊了兩聲。陳二光的老婆開門一看是小紅，馬上就要關(guān)門。蘆汀趕緊把門撐住說：“嬸子，我也沒辦法，老太太連飯都不給小紅吃。這樣下去，她會送命的……”沒等蘆汀說完，陳二光老婆就嚷開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啊！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就推出門不管啦？”陳二光趕緊出來攔住老婆說：“你小聲點(diǎn)兒，還不嫌丟人啊！”說著，把小紅拉進(jìn)屋里。蘆汀見狀，趕緊把小劉送的兩只母雞放在門口，逃難似的跑出了縣委大院。陳二光見蘆汀扔下小紅跑了，恨恨地跺了一下腳，轉(zhuǎn)頭看到鄰居的門其實(shí)是虛掩的，便迅速閃進(jìn)屋，把門關(guān)上了，再看小紅失神地站在那里一句話不說；再看看她蒼白的臉色心里一陣難過。他把小紅扶到沙發(fā)上坐下低聲說：“小紅，伯伯沒照顧好你呀！你現(xiàn)在的狀況伯伯有責(zé)任！可是，你也看到了，伯伯現(xiàn)在的處境不比從前了。誰還會買我的賬呢？我看，過些天送你回老家吧，那里畢竟有父母，再說，這事情也不會傳到那里去的。一會兒讓你嬸子給你燉上雞，吃飽了先好好休息，把身體養(yǎng)好了再說，好吧？”小紅覺得大伯伯的話在理，就流著淚點(diǎn)了點(diǎn)頭。
幾天后，小劉利用出車的機(jī)會把小紅送到了火車站。在候車室里，小紅感動地說：“小劉師傅，我大伯現(xiàn)在沒權(quán)沒勢的，你還對我這么好……”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小劉拍了拍小紅說：“你也要體諒你大伯的難處。他現(xiàn)在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你回老家，還可以找個人家，好好過日子。別再瞎混糟蹋自己了。”小紅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