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剛看李睿如此幫忙心里一熱，抱著孩子走到李睿身邊。李睿站起來說：“你們一家人團聚不容易，好好嘮嘮。我在這兒等著，一會兒把瑩瑩送回去。”胡剛覺得嗓子眼一陣犯堵，顫聲叫了一聲“李大哥”，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李睿拉著胡剛一起在長椅上坐下。瑩瑩很識相地說：“我找媽媽去。”說著轉身跑回病房了。李睿看著孩子的背影說：“秋霞這次病得不輕啊。這孩子就先住我家吧。你放心，我那兒子挺能干，能照顧好她。”胡剛點點頭說：“是。我見過李爍了。上午秋霞媽犯病，幸虧這孩子反應快。”

    李睿問：“秋霞的檢查結果該出來了，怎么樣？”

    “化驗單和片子都出來了，醫生說，肺的問題不大，高燒昏迷主要是肝出了問題。明天要轉病房。”胡剛不由得低下頭。

    李睿果斷地說：“噢，那明天我一早再過來一趟。你別著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胡剛再也忍不住了，哽咽著說：“幸虧你呀李大哥！剛才秋霞都跟我講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謝你。”李睿拍了一下胡剛說：“兄弟，咱們一塊兒扛吧，誰叫咱們趕上了呢。”他猶豫了一會兒又問，“兄弟，北京那邊情況怎么樣？工作好找嗎？”胡剛搖了搖頭說：“我現在也是打一槍換個地方，到現在，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寄宿在一個同學家。”

    李睿嘆口氣說：“唉，秋霞也不容易呀。”

    “我知道。”

    “你現在做什么？”

    “垃圾裝卸工。”

    李睿想了想說：“我給你個聯系電話吧。”說著，掏出筆寫了個號碼，說，“這是我兵團的一個戰友。他趕上了第一撥工農兵學員，現在在大學里管行政。最近，他到俺們哈爾濱來出差，說他們學校的輔業要全部剝離，學科專業也要與企業接口，加快科技成果轉化的步子。你不妨去找找他，把工作落實了，好把秋霞娘兒倆接過去。”

    胡剛一把拉住李睿的手說：“李大哥，我知道秋霞遇到好人了。”隨后嘆了口氣說，“都怪我沒本事，讓秋霞遭了那么多罪。”他說到這突然想起許婧給她的錢，說了句“你等等。”轉身回到病房。

    李睿一愣，看著胡剛的背影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胡剛拿著一個信封從病房出來，匆匆來到李睿面前，從信封里抽出一疊鈔票，說：“李大哥，我出來走得匆忙，只借了這800塊錢……我知道不頂太大事兒，但我也只有這點能力……”沒等胡剛說完，李睿皺了一下眉頭，說：“兄弟，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是看李秋霞這個坎兒快過不去了，才搭把手的。擱誰也不會撒手不管啊！你快把錢收起來，不然我跟你急。”胡剛忙說：“李大哥，我可能不太會辦事兒，但我絕對分得清好賴輕重。現在秋霞病得這樣，可我除了能給她這些，還有什么！一個大老爺們兒，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顧不上，你說我還有什么臉，面對她們娘兒倆？”李睿推開裝錢的信封，站起身說：“別說了。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一家三口見面不容易，好好嘮嘮。我先到廠子去看看，一會兒再過來接瑩瑩。”說完就走了。胡剛看著李睿的背影，搖了搖頭回了病房。

    西斜的太陽透過窗子，投射在李秋霞那蒼白的臉龐上。胡剛站起身把窗簾拉上。秋霞聽到動靜就睜開了眼睛。胡剛給秋霞掖了一下被子說：“再睡一會兒。”秋霞擺了擺手，喘了一會兒，吃力地說：“喝口水吧，總有點惡心。”胡剛把她扶起來，給她喂著水。秋霞問：“今天幾號了？”

    “20號。”

    “喲，快一個月了。”秋霞說著嘆了口氣。

    “剛才醫生來過了，說這一兩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回家調養。”

    秋霞又嘆口氣說：“唉，回哪兒呢？”

    胡剛低著頭久久不說話。秋霞見胡剛不說話，語氣堅定地說：“我還是回我媽家。”胡剛抬起頭說：“你病著，沒敢告訴你，你媽也病了，住在心血管病房……”秋霞一骨碌起身問：“要緊不？這么大事你們怎么能不告訴我！”說著就要下床。胡剛一把按住她說：“你媽就是為你才急病的，你千萬別再去打擾她了。現在她知道你狀況好多了，病情也緩解了。你告訴她出院的事，她還能在醫院住下去嗎？”秋霞無奈地捶了一下床說：“你說我怎么那么不爭氣呢？”

    胡剛定神看了看秋霞，半晌才說：“你歇著，我出去一趟。”李秋霞警覺地坐起來問：“我這就要出院了，你還去哪兒啊！”胡剛低著頭沉吟半晌，眼前再現著秋霞妹妹甩閑話的情景。是啊，他們娘兒倆就已經把這個家攪得夠亂的了，以后再添個大老爺們湊一堆擠著，這日子怎么過？想到這兒，他抬起頭悶悶地說了一句話：“唉，出院，去哪兒，哪兒能去？”

    秋霞一怔，不無疑惑地說：“當然回我家啦！？”

    胡剛說：“我在你妹面前都發過誓了。看來，你妹說的沒錯，我有這心也沒這力……”

    秋霞預感到了什么，愣愣地看著胡剛，但還是語氣堅定地說：“她說她的，這個家還是我媽說了算。”胡剛無法再抬頭面對秋霞那直視的目光。

    屋里很靜。手表“嘀噠”地響著。胡剛突然仰頭長嘆一聲，不等秋霞反應過來便匆匆地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