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拜托恩人苦酒難咽
作者：
童行倩 更新：2016-02-09 21:24 字數：2027
胡剛在見到李睿第一眼的時候，就于冥冥中預感到，這個男人將會不可回避地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但在接觸了不多的幾次之后，他突然感到這個人在不久的將來，不僅會給秋霞和孩子帶來幸福，自己的人生很可能因為他的出現而出現轉機。他覺得這個人有一種無形的氣場，讓你不由得不信他、敬他，甚至聽他、順他、跟他。胡剛就是被這種氣場引力吸引著，鬼使神差般地敲響了李睿辦公室的門。
李睿拿著報表站在屋子中間，跟幾個下屬說著事兒，聽到“得得”極輕的敲門聲，頭也不抬地說了聲“進來”，繼續跟下屬說著事。
門慢慢地開了。胡剛出現在門口。
李睿“喲”了一聲，指著沙發說：“胡剛，你先坐。我馬上就說完了，”他指著報表說，“這幾批貨款分頭去催一下。行了，去吧。”說完坐到胡剛對面沙發，從茶幾下拿出一個杯子。胡剛一把攔住說：“不用忙。我找你說點事。”李睿放下杯子說：“我知道，如果沒有實在掰不開的事情，你是不會輕易到這兒來的。好，說吧。”
胡剛說：“醫院讓秋霞出院。”
李睿馬上一擺手說：“我明白。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住宿的問題。秋霞在這旮達干得不錯，咱們這就去見見廠領導，讓他們幫著解決一下實際困難。”胡剛一把攔住李睿說：“不行，秋霞來這個廠立足未穩，去給領導提困難，不是等于把這工作也攪黃了嗎？”李睿點點頭說：“嗯，有道理。”胡剛猶豫了一下，說：“李大哥，我不怕你看不起我，我也是萬般無奈，才來找你商量。”見李睿低著頭不說話，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其實，秋霞是個難得的好女人……”說到這兒，一陣心酸，兩行熱淚便淌了下來，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李睿站起身一把攬過胡剛說：“兄弟，別說了，我明白你的心思。正像你說的，秋霞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只是她命不該如此。”
胡剛只覺得心里一剜，起身一頭趴在李睿的肩上，嗚嗚地大哭起來。李睿拍著胡剛的肩膀說：“你放心，有我和我兒子吃的，就絕不會餓著秋霞他們娘兒倆。你回北京，趕緊去找我那個高校的戰友，等你那里安頓好了，秋霞帶著孩子過去找你。你放心吧。”
胡剛一把拉住李睿的手，說：“李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別再讓我說出來了。我相信，秋霞娘兒倆跟著你能過上好日子，你就別說什么了。”李睿再一次攬過胡剛，自己的眼淚也止不住流了下來。半晌，他喃喃地說：“兄弟，扛住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胡剛從李睿那里出來，心里五味雜陳，如果把秋霞和孩子托付給李睿，固然一百個放心，但在內心深處，他又在拷問自己，是不是太不爺們兒了？秋霞最難的時候，自己卻退縮了！但回到現實，他又不能不想起秋霞的話，許家小院兩個老人，再加個病人和不諳世事的孩子，到底誰照顧誰呢？他在病房門前低著頭久久地徘徊著，終于停住腳步，仰天長嘆一聲，輕輕地推開了門。
秋霞一句話沒說，但胡剛感覺她那雙眼睛正直直地看著自己。他只覺得肝膽一顫，于是趕緊低頭收拾東西，但仍感覺如芒在背。他停下手，站起來穩了穩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臟，抬起頭來平靜地說：“秋霞，我想了很久，實在想不出什么辦法！我自己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怎么擔得起這個家？怪我沒本事，我窩囊，不值得你這么苦苦的等著我。咱們離婚吧。”
秋霞含在眼里的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顫聲說：“我在江上頂著寒風扛大包，就是為了聽你這句話嗎？”胡剛腿一軟，雙膝跪地抱著秋霞的雙膝，泣不成聲地說：“秋霞！你別再戳我的心窩子了！我把所有可能落腳安身的地方都想過了，可是，你說哪里能去？你們家，還是我嫂子那兒，還是許婧家？我現在連個固定的工作都沒有……”秋霞一把抱住胡剛的頭，說：“快別說了……”
夕陽已經西下，胡剛與秋霞無聲地并肩坐在病床上。病房里的光線已經很暗，病友們卻沒人去拉那根燈繩。他們躺在各自的病床上，默默地看著這對即將分手的患難夫妻。黑暗或許可以再延緩一下真實顯現的時間，可以掩飾他倆臉上掛滿的淚水，包括這些病友們嘩嘩流淌的眼淚。
兩天后，胡剛與秋霞辦了離婚手續。在離開哈爾濱的前一天，胡剛買了很多東西，送到李睿家。秋霞和母親在李睿家做了幾個菜，為胡剛餞行。席間，胡剛舉起酒杯，誠懇地說：“秋霞和孩子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尤其是在秋霞生死攸關的時候，李大哥拉了她一把。我胡剛如果有出頭之日，定然會涌泉相報。”他說著，跟李睿碰了一下杯，一飲而盡。接著，他又倒了一杯酒說：“這杯酒，我要敬秋霞母親和妹妹，”說到這兒，他用手輕輕拍了一下李爍，說：“還有瑩瑩的這位小哥哥。在我們無處安身的時候，你們不僅收留了她們娘兒倆，還幫著解決了不少困難。”
李爍高興地站到凳子上，拿過爸爸的酒杯，與胡剛碰了一下杯。
胡剛對李爍說：“瑩瑩就拜托你啦。”李爍又高興地雙手捧著碗對瑩瑩說：“瑩瑩，別盡顧著吃，把你的碗舉起來！”瑩瑩聽哥哥這么一說，馬上放下筷子，雙手捧碗與哥哥碰了一下碗。秋霞母親說：“兩個孩子處得挺好。”胡剛點了點頭說：“我可以放心了。”說完，再次舉杯，“我謝謝大家了。”酒在胡剛的咽喉里堵著，遲遲咽不下去；眼淚在眼眶里盈著，久久滾落不下來，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下了多大決心似的，狠勁把酒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