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學期很忙，我與L的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所以每次集體活動，我們都會努力地捕捉對方的身影。一旦抓住了就牢牢緊鎖，生怕弄丟。當然也有找不到時的失望。但我從不擔心找不到他。每節體育課下課，他都會送來一杯檸檬茶。有時是托人放在我的桌上，有時直接在走廊上給我。上完體育課累得虛脫口干舌燥，看到這一杯檸檬茶，疲憊感一掃而空。有次下課，我剛跑完200米頭暈眼花想吐，連上樓梯的力氣都沒了，余光中看見L站在樓道上方，我勉強一笑。

    “很累？”L關切地問，并把手中的茶遞給我。

    “嗯。” 我的手碰到他的手。

    他一驚，把我的手握住。

    “你的手怎么是冰的？”

    “啊，貧血吧。”我的語氣很淡。因為我看見同樣上完體育課的Z 正好走上來，距離太近來不及收拾情緒，對L的笑容便僵在臉上，直到Z淡默地從我們地身旁走過，L才放開手。但他沒有留意Z和我的變化。

    虧欠感油然而生。

    “也快上課了。”“嗯，我先回啦！”“好。”L轉身進了他的教室。我不敢快步回到班級，Z就在前面。

    單薄的少年離我又好像很遙遠。　

    下午上課的時候，他都沒有再找我問問題。而我叫他的時候，也是要叫幾次他才回應，他的眼睛彌漫著大霧，面無表情。我突然看不清他的臉，他身上的那股我熟悉眷戀而且懷念的味道，突然變得刺鼻。

    Z看向我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疏離。

    心里的不安持續地放大著。

    他看到了吧，他知道我和L……在一起了吧。我感覺很對不起兩個人，陷到自責的泥潭里去，前座的Z一瞬間是那么遙不可及，仿佛先前的努力全都消失干凈了。我還以為我已經離他很近，卻在終于要碰到他的那一瞬間，像是一堵高大的不透光的墻橫貫而起，直達天日，將我們硬生生隔開。我縮回了手，面對著一堵冰冷的墻，消失了所有的溫度，所有的光線。我盯著墻，看不見Z，也不知道他走出去了多遠。

    整個下午，各種情緒在我身體里游走沖撞，像籠子里的困獸，無法掙扎出來， 只能死死地憋在里面，每一個毛孔都要爆炸開來——對L的責怪，對Z的迷茫，對L的感謝，對Z的在意，對L的……

    腳踝上的微涼似乎還殘留著，手上余留的溫度也還可以感受得到。

    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幫我。

    因為，同時喜歡上兩個人的，是我啊。

    初次見到Z時，他就像是日本動漫中走出來的，身形修長神情冷淡眉目清秀的少年。薄薄的嘴唇，線條分明的下巴，消瘦的雙手，修長的手指，全部嵌進一片光里，空氣搖晃得嘩啦作響……我當時想，我和Z只是兩條相互間距離很近的平行線，離得再近也不會交織出任何的火花。

    現在想來，原來，我和Z并不是什么平行線，而是兩條悲慘的相交線，相交之后越走越遠。

    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