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查案
作者：
濮穎 更新：2016-01-05 22:44 字數：2937
深夜的西津古城，街上少有行人。白日里繁華的街景就像是一幅畫軸，被夜色一點一點地收藏起來。只余一條空寂的街面，寂靜安詳。
后街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院門兩角分別掛著一只大紅的燈籠，低眉順眼地靜立著，天空幽暗，四圍寂靜，唯有臘梅的暗香在這寂寞的夜色中沉浮。院子的最北邊是一幢黃色的二層小樓，地下一層車庫。這是川島在西津的住處。
川島的屋子里燈火通明，香煙裊繞，這個日本人喜歡把玩中國的古董字畫，喝俄羅斯的烈酒，抽美國的雪茄。與川島對面而坐的是日本情報機關的副機關長清水次郎。
“川島君，梅鶴齡這個人搞經濟實在太厲害了，我們剛剛收集到的情報，梅先生在近幾個月期間，正在向英國的匯豐銀行，香港的花旗銀行申請無抵押貸款，這個人太有能力了！”清水次郎狠狠地說道。
川島吸了一口雪茄，長長地吐了一個眼圈：“清水君，你的目光還是短淺了。梅鶴齡越是有能力，才越符合大日本帝國的利益。大日本帝國現在需要的是經濟利益，而不是政治利益。另外我也奉勸清水君，你不要再有殺害梅先生的想法了，否則，大日本帝國的商社不會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贝◢u瞇著長條眼睛，眼睛里一絲寒光。
“川島君一席話，清水受教。但是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強大，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鼻逅卫珊敛皇救酢�
“清水君，你此行的目的是負責匯報情報，至于是否要次刺殺梅鶴齡，不在你的計劃之中�！贝◢u冷冷道。
“川島君……”清水堅持，低頭頷首。
“殺了梅鶴齡，那筆貸款還有什么意義？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爭取這筆貸款，從中獲得利益，然后再將利益最大化。”川島掐滅雪茄，將煙蒂狠狠地玻璃桌面上揉了又揉。
“哈衣！還是川島君高明！”清水次郎站起身，深深鞠了個躬。
“清水君，聽說梅家小姐梅曉倩在迎親的途中被劫，你們情報機關可有備案？”川島問清水。
“川島君，實在抱歉！”清水次郎再次鞠躬。
“這次梅家小姐被劫絕對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搶劫，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我想不日梅先生一定會求救于我，清水君的情報機關在這個關鍵時候可要好好發揮作用，千萬不要錯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川島躊躇滿志。
“明白！”清水次郎的眼睛一亮，兩個日本人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川島走到酒柜的邊上，從不銹鋼的酒具架上取下兩只高腳的玻璃杯，又從酒柜里拿出大半瓶伏特加，在酒杯中分別斟了淺淺的酒，一只送與清水次郎；“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利益，干杯！”
高腳酒杯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金陵市府的后堂里一片肅靜，雖是冬日，市長袁玉林的腦門上卻是一層細密的汗珠。后堂的一左一右兩把交椅上分別坐著兩個年輕人：梅曉倩的二哥梅若楓，梅曉倩未拜堂的夫君蔣英。知州袁玉林左右來回不安地踱步，一雙眼睛不停地掃視著眼前的兩個人。
“袁市長，這事情出在你金陵府的地界上，你必須給個說法�！泵啡魲饔灿驳卣f。
“那是，那是，屬下失責，屬下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派人徹查此事，還望蔣參謀在督軍面前多多美言，不要糾察屬下失責之罪�！痹窳帜X門上的汗珠匯成細流，滾滾而下。
“失責之罪已然無法挽回，只有找到人，破了此案，才可能將功贖罪，或可保你項上人頭�！笔Y英鐵面無情。
“屬下自接管金陵市以來，百姓安居樂業，倉稟足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這一點金陵的老百姓有目共睹，這，這眼下怎么會出了這檔子的事情？”袁玉琳百般辯解。
“百姓安居樂業？”聽聞此言，梅若楓霍地站起身；“金陵州三年來水利不興，每到梅雨季節，先澇后旱，最北地的一處鄉鎮去年顆粒無收。政府卻貨賂公行，整個金陵州經濟凋敝，物價飛漲，民不聊生。袁市長說出這樣的話來不覺得臉紅？”
“啊呀！梅大少爺！你這話可說不得呀！”袁玉林聽了大駭，幾乎破膽。
梅少爺卻是越說越起勁；“也難怪，如今從中央政府開始，橫征暴斂，苛虐無度，朝野上下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加之軍閥混戰，土匪橫行，老百姓的日子怎么好過？？”
蔣英聽到這席話，臉色微微一變；“梅兄，話題不要走遠，我們談事�！�
“是是是，我們談事�！痹窳诌B忙接上話茬。
“袁老爺，此事涉及蔣梅兩家的聲譽，徹查此事還需秘密進行�！笔Y英摘下雪白的手套，又套上。
“屬下明白�！痹窳诌B連點頭。
“還有，我不管你采用什么樣的行動，務必確保人質的生命安全，人質在，你在�！笔Y英的聲音冷硬如冰�！皬夭檫^程中，對外封鎖一切消息，金陵市府只能單線與督軍府聯系。我會安排一班人馬協助你�！�
“蔣老弟，此話怎講？不錯，梅曉倩是你蔣家的人，但她更是我梅家的女兒，查辦此案中的任何消息我梅家有知情權�！泵啡魲魈羝鹈碱^。
“梅兄，此事重大，事情在未查實之前，參與的人越少越好�！笔Y英依舊冷漠。
“你……”
“梅兄，請你理解我的苦心。”蔣英站起身來；“從現在起，金陵府正式查辦白鷺洲梅曉倩被劫一案，限期十天，十天后金陵市長袁玉林親自將人送往江北督軍府！不得有誤！”說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金陵市府的后院。留下市長袁玉林一身冷汗地垂手躬身立在門前，半晌不敢抬頭。
金陵城枕江瀕山，東，西，南三面山峰起伏，北邊大江如畫。是一座天造地設，鬼斧神工的古城。城中街道古樸，兩旁店鋪鱗次櫛比，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廟宇，腳店，公廨……車馬穿行，人流如織，更有當爐賣酒的女子半倚在門口，臉上帶著酒熏后的嫵媚，笑臉盈盈地招呼著南北的客商。
梅若楓與蔣英在城里頗有名氣的“同�！笨蜅Ｐ��！靶《�，一壇杏花村，半只桂花鴨，一斤醬牛肉，再來一盤鳳尾蝦�！笔Y英招呼店小二。
“來啦！請問客官，杏花村有兩種，低度和……”店小二顛顛地走來，滿臉堆笑，話還未完，只聽得兩位客官齊聲說道；“65度杏花村！”說完，兩個人對視一笑。
“好來！65度杏花村，半只桂花鴨，一斤醬牛肉，一盤鳳尾蝦來！”小二吆喝得起勁。
酒菜未上，“梅兄依舊不忘杏花村啊！”蔣英給梅若楓滿上茶。
“蔣老弟也還是一樣啊！”梅若楓笑道。
“一晃數年，懷念當初啊�！笔Y英喝了口茶。
“是��！憶同學少年。那些日子還經常在我夢中出現。”梅若風感慨萬分。
“想不到昔日的同窗今日成了子舅。”蔣英自嘲道。
“不，”梅若楓擺了擺手；“你與小妹尚未行拜堂禮，不能算�！�
“好，那就不算，同學的身份是鐵定的，改不了了！”蔣英帥帥地揚起頭。
“我與你同念的中文，我如今還是讀書人，你卻跑到軍中去了�！泵啡魲餍Φ�。
“子承父業，也是自然。這世上既要有士人傳承民族文化，也要有軍人保一方平安。使命雖不一樣，確是殊途同歸�！�
酒菜上齊，梅若楓與蔣英改茶為酒，仿佛又回到了同學時代。
梅府，梅鶴齡思慮重重，他反復在腦海里估計著梅曉倩被劫的種種可能，突然，他的眼前浮起一個人的影子，那就是川島。
想到這里，梅鶴林一個激靈，他立即叫來徐伯：”趕緊幫我收拾好行李，我要去西津見一個人�！�
徐伯答應著，一邊急忙去收拾行李。隨即梅鶴齡又叫來黃媽：“黃媽，你即刻去南苑速將二少奶奶叫到府上，有要事商議。”末了，又交代道；“此事不可聲張�！秉S媽點點頭，立即去了南苑。
凌鶯鶯今日無心讀書，她穿著半舊的鵝黃色棉襖，蔥綠色棉裙，挽著家常的發髻，正在屋檐下逗弄著一只畫眉。這只畫眉是舊年正月十五，也就是燈節那天鶯鶯娘家遣傭人送燈來梅家時順道捎來給鶯鶯解悶的，是只上品：嘴似鐵釘，身如葫蘆，周身羽毛似畫，叫聲婉轉如鈴。鶯鶯正在逗弄之時，看見黃媽趕來，行色匆忙，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衣服都未來得及換上，急忙叫秋蟬給她拿來一件蓮青斗紋錦的斗蓬披上，隨著黃媽急急來到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