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國慶醫(yī)院初戀（一）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3-02 22:51 字數(shù)：2015
也許是受英雄主義教育的影響吧，我從小的理想就是當兵。看到小學同學王國慶參軍，且為“小兵”，我羨慕得真的難以形容。有忌妒，有怨恨。可我真的沒有忌妒和怨恨的對象，忌妒誰，怨恨誰呢？誰也不忌妒，誰也不怨恨。也許就和葛延生首批入團一樣。各人有各人走的路。用網(wǎng)絡時代的話來自我調(diào)侃自我安慰，那就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 ——文建國寫作筆記摘錄
初二的第一學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文建國聽說丙班的小學同學王國慶應征入伍了。王國慶15周歲，無線電通訊兵。在那個年代，能夠當兵，已經(jīng)是無上榮光，當小兵，則是鳳毛麟角了。
王國慶，文建國小學同班同學中的“二將”，家庭出身無產(chǎn)階級，時髦一點的說法是“普羅列塔利亞（無產(chǎn)者）”。正因為他是無產(chǎn)階級的子弟，所以他當兵有了可能，文建國還聽說他有一個表叔在部隊是個什么“長”，那是何等了得！這就為他當小兵鋪平了道路。
王國慶入伍時走得匆忙，沒有來得及與文建國打招呼。但文建國卻有好長一段時間記掛著王國慶，說文建國記掛王國慶這個人，未免有點虛偽，其實文建國是通過王國慶當兵，而且還是小兵這件事，記掛著的是為什么他能當兵，而我為什么不能？
讀小學時，敏成小學凡是學生中的榮譽一切都歸文建國。這上了初中，一切情況都變了，先是有葛延生入團，有史靜進入文工團，如今有王國慶參軍，硬是讓文建國無端地生出許多煩惱。
王國慶穿上軍裝，一走就是三年，66年年底回江州探親，已經(jīng)讀高二的文建國陪同他在北固山散步。用上“散步”一詞，說明他們都已經(jīng)長大了，他們的嘴唇上也的確滋生出些許胡髭。
讀小學的時候，上北固山是“打游擊”，半山腰有戰(zhàn)爭時期遺留下來的幾個碉堡，文建國和他的同學們，一手是樹枝（槍支），一手是泥巴塊（手榴彈），在碉堡內(nèi)外打得起勁。今天一個是文質(zhì)彬彬的重點高中的學生，一個是英姿勃發(fā)的解放軍戰(zhàn)士，他們以一種小學同學以來從未有過的交集形式，從未有過的談話內(nèi)容，相互交流著對青春對人生對社會尚且稚嫩的看法。
反正是停課鬧革命，文建國有的是時間，但王國慶說，只有三個小時，然后還要怎么怎么。
冬日里的陽光暖洋洋的，北固山，山不大，山不高，與其說是爬山，不如說是散步。文建國為有這樣一個當兵的小學同學而自豪，與王國慶一道散步，無疑抬高了自己的身價，仿佛那“一顆紅星頭上戴，革命的紅旗掛兩邊”的，倒是自己了。
王國慶已經(jīng)三年沒有和家鄉(xiāng)人好好說過話了，今天是他主動約會，約會的對象又是自己一貫尊重的老鄰居老班長，所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參軍報名，軍校培訓，苦練收發(fā)報技術(shù)，到下放連隊，真正成為一名野戰(zhàn)軍的戰(zhàn)士等等，一一道來，繪聲繪色，把個文建國說得心里癢癢的，卻又落得一個只能望洋興嘆的份兒。
文建國尤其注意了解王國慶參軍的行情內(nèi)幕，好像自己可以步其后塵似的，但這是不可能的——他有自知之明，但他就是希望多知道一點。文建國的言談，下意識地流露出自卑感，同時也為沒有參加江中的紅衛(wèi)兵團而嘆惜。其時“有成份論，不唯成份論”的輿論正在成為家庭出身問題上的主論調(diào)，可人們誰都知道，話是應該這么說的，但怎么做卻是另一碼子事了。
若干年以后，建國發(fā)現(xiàn)了一條規(guī)律，大凡在強調(diào)某一事體之必要性重要性的時候，往往正是它在現(xiàn)實生活中被忽視之時。他還無法預料，等他以后讀江州師專的時候，是民兵，卻不能成為“基干民兵”，班上有十幾個基干民兵呢。他這個副班長是很沒有臉面的，好的是，大家珍惜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只要今后不想從政，基干民兵，入黨什么的與做一名好教師沒有必然的關(guān)系。不過他也自覺地將自己劃歸為，只是學習上的副班長，或者是分管生活的班副，在爭取學習成績優(yōu)秀的同時，能夠有機會為同學服務也就行了。不像有些同學在入學之初就準備好了今后從政的大方向，所以必須時時處處事事?lián)屨枷葯C。否則的話，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作為現(xiàn)役軍人的王國慶以老同學，以老兄弟的身份，給足了老班長的臉面和尊重，但他婉轉(zhuǎn)地表達出的仍然是“有成份論，不唯成份論”那層表面上的含義。
文建國內(nèi)心感謝王國慶的關(guān)心，起碼是目前沒有第二個同學能夠與他說上安慰的言語，但他并不需要善解人意的說教。文建國這時需要的是沉默，他就沉默了。
文建國這人在同齡人中始終是比別人成熟得早一步，顯得穩(wěn)重，而正是這種所謂的穩(wěn)重讓他在人生的道路上缺乏魄力，說話做事瞻前顧后（前怕狼后怕虎）。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即使“三進”，也還是原來的劉姥姥；亦像小家碧玉嫁入侯門豪宅，一輩子，也走不出大家閨秀的范兒。
當然文建國的態(tài)度是姑且聽之，他也沒有任何理論依據(jù)，或者事實依據(jù)來反駁“有成份論，不唯成份論”的不是。不是說這一理論的不是，而是說，這一理論再怎么強調(diào)，它的前提總是“有成份論”在先，“不唯成份論”在后。后面的那句話，全看人家怎么理解，怎么落實了。比如在入團問題上，在參軍問題上，我文建國怎么可能與葛延生，與王國慶相提并論呢。事實擺在那兒，“有成份論”是應該的，“不唯成份論”是不可能的。或者也有典型，“不唯成份論”是可能的，但文建國不是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