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入京城（5）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4-28 11:47 字數(shù)：2152
佟佳•隆科多這年已過五十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此刻，他坐在紫佩四輪輕便馬車上，不時掀開門簾朝街市上窺探。白石鋪就的街面上很安寧，買賣人或趕著馬車，或挑著擔子在行走。
前面是東華門。他再次掀開門簾朝外看一眼，忽然嘴角露出笑來，心想十七阿哥真可笑，那天他就是在這里遇見了十七阿哥，允禮語無倫次地向他比劃著什么，隨后就瘋瘋癲癲跑遠了。他沒有追究允禮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但允禮這個舉動深深印在他腦子里。而實際上，正是從那時候開始隆科多進入了人生的輝煌。從康熙二十七年初任一等侍衛(wèi)，到后來的正黃旗蒙古副都統(tǒng)，再到步軍統(tǒng)領(lǐng)，掌握京師的警衛(wèi)武力，再到理藩院尚書、吏部尚書、總理各衙門事務大臣、太保，這個過程他用了整整三十五年。隆科多蹙起眉來，心想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個人是有自己“天命”的，正如同現(xiàn)在他就到了“知天命”之年。個人的奮力雖然重要，但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更加重要。尤為讓他欣慰的是，他的“運氣”從大面上來說一直很好。
從過去的康熙皇帝，到現(xiàn)在的雍正皇帝！
馬車發(fā)出“咔咔”的聲響。
他捋捋胡須，輕輕靠在軟榻上假寐。
……
忽然，一聲尖叫響起，隆科多頓時睜開眼睛。
本能的驚恐讓他以為有刺客，他剛要命令馬夫快跑，但隨即意識到也可能是允禮，允禮總是會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xiàn)！
窗簾外分明有一個人在喊：
“隆科多大人，隆科多大人——”
就聽“哎喲”一聲，那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什么人？”
護衛(wèi)剛要朝李果身上斫去，就見牛倫慌里慌張跑過來喊道，“誤會誤會，誤會啦，護衛(wèi)——”
護衛(wèi)見是管家，忙收了腰刀道：“原來是管家，管家來此何干？”
牛倫扶起李果道：“我是來接主子回家的。你有所不知，這位李相公乃是從江南趕來，半路上遇到了，說有一事央告主子……”
護衛(wèi)拱手道：“原來是這樣，誤會了……”
牛倫跑到馬車前，輕聲朝隆科多說著什么。
很快，隆科多招呼李果過去。
李果朝隆科多跪拜下去，隨即站起來，雙手托著書信呈遞給隆科多。
隆科多接了信，取出信瓤瀏覽著：
伏念大人以九重之心膂，為京畿之翰屏，忠貞世篤，帝眷愈隆。仰企臺光，徒深神往，而自吳至都相距千里，戟轅云表，正未知何日得慰饑渴之懷也。戔戔伴箴，伏冀菀存。弟遠處海隅，弳弳固守，百凡敢求訓誨、栽培之。
憑穎曷勝虔禱。
隆科多覽畢，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這幾個月來他遇到的事情可謂五花八門，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都見識過了，他可以說是見怪不怪，此時便微微頷首道：“原來是這樣，多謝你費心。回去后轉(zhuǎn)告爾家大人，他的意思我已經(jīng)知曉了，不必擔憂，少生是非，好好做他的官就行。”
李果深深朝隆科多作了一揖，說道：“多謝大人。”
隆科多放了門簾。
李果看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過去了。
牛倫朝李果聳了聳肩膀，趕緊朝隊伍跑去……-
李果心里踏實了。無論怎樣，他總算與隆科多這條線接洽上了。后面的事就是再一步步深入。俗話說，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是“越走越近”，走動地“勤”了也就有了“情感”，以后就好辦事了。但現(xiàn)在主要的是預備銀子。馬二管理的店鋪里能湊出三千兩銀子來，至于剩下的五千兩銀子還需要李煦去辦。李果深思熟慮后便派家仆立即朝南方趕去，向李煦稟報這邊的情況。倘若真能多多地籌措銀子過來，并李煦也能親自來京城走一趟，那這個事情就算辦得很圓滿了。
這是李果第一次在京城過年。街巷里熱鬧非凡。“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不斷響起，空氣里彌漫著清香的火藥味兒。小孩子們手里拿著滴滴金，或者拿著拆散的鞭炮在放，不時雪堆里發(fā)出“嘭”的一響，小孩子們拍手“哈哈”大笑。李果每次走出去都能看到地面上鋪了一層紅色碎屑。
因為李果的到來，馬二媳婦天天做出幾樣精致小菜，燙好燒酒款待李果。這倒讓李果不好意思起來。這天中午，馬二出去采辦年貨，李果便坐在中堂下飲酒。馬二媳婦過來斟了一巡酒，便坐在旁邊疊著元寶。
“李先生，奴家做得菜還合口味嗎？”
李果挾了一筷子蒸魚道：“菜肴很精致，只是太破費了，我在這里也非一日，千萬不要拿我當客人才好！”
馬二媳婦笑道：“并沒有拿著李先生當客人哩。不過是年下，怎么著也得做幾樣可口菜讓李先生嘗嘗，其實李先生也不容易……”
李果笑道：“都是為了生存，沒有法子！”
馬二媳婦停止疊元寶，說道：“可是李先生，自從您來了就一直忙忙碌碌，還沒來得及問候我家主人哩，不知道我家主子們都好么？二太太春秋大了，也還吃著藥么？”
李果放了筷子，鄭重地道：“主子們都好。老爺還能拉弓射箭。二太太雖吃著藥，不過沒有大礙……”
馬二媳婦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天神菩薩，保佑我家主子平平安安才好。不瞞你說，李先生，這一進年關(guān)我心里就不踏實，京城這幾位老爺們自不必說……不過咱是奴才，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惟愿我家主子都好好地才是。只有主子們好了，我等做奴才的才好，我天天在菩薩面前燒香磕頭哩！”
李果點頭道：“你說得沒錯。不過也請放心，如今一切有了頭緒，咱們只要事事做到點子上，也就不會被人拿住短處了。”
“果真如此么？”
李果笑起來：“我騙你作甚？”
馬二媳婦頓時高興起來，放下元寶道：“我給李先生再做個菜去，李先生，你來京城可真是辛苦了！”
李果忙阻攔道：“菜就不要添了，酒也不要。如今雖是年下，可還有許多事情要辦，倘若誤了事那就不好了！”
“也好，那我就給先生做個酸辣湯去！”
“這個卻使得！”
馬二媳婦出去了。
李果端起酒杯喝著殘酒。
半下午時馬二和張存住才回來。
青騾子上駝了滿滿的年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