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懵懂頑童（4）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6 09:46 字數：2549
此時在西堂。
方觀承手里已捧了熱茶。
一時敘禮已畢，各人都安穩坐下來。
曹頫看曹霖一眼道：“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把方先生給盼來了。怎么樣方先生，你是幾時到金陵的？”
方觀承放了茶，朝曹頫拱手道：“多謝大人費心，讓大人久等了。回大人的話，小的是前日返回金陵的……”
曹頫驚訝地道：“喲，那方先生該好好休息一段時日才好。”
方觀承笑道：“本來應該早到貴府，可誰想路上遷延時日，小的也是緊趕慢趕，這才在下雪之前趕來。”
“方先生實在太辛苦了。”
“不辛苦，既然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怎么能夠拖延的時日太久？”
曹頫點頭道：“想是尊翁和尊太翁身體還都康健，我看方先生神色不錯，這是一定的了……”
方觀承又拱手道：“多謝大人垂問。不瞞大人說，我父親和祖父身體都還不錯。此次到卜魁城去，小的本來也是懸著心，可見了我父親和祖父后，見他們生活一切尚好，我這顆心也就落下來了。”
曹頫再次看曹霖一眼道：“這是好事，好事啊！”
“可不是怎么的？”曹霖道。
曹頫端起茶來：“方先生，我等該賀你才對，家里人一切平安就是福氣！”
方觀承也端起茶道：“多謝大人，小人何以克當。”
“請——”
眾人飲了杯中茶。
方觀承放了茶道：“大人，小的才疏學淺，蒙大人不棄，前來署中教習，只是不知道，幾位公子可否請來一見？”
曹頫笑道：“方先生不必著急。如今我已經想好了，方先生居住在清涼寺中，有很多不方便之處，不如你就干脆搬來署中居住，一來，我雖做個窮官兒，可房舍還有幾間；二來，也省得先生往來奔波之苦；三來，先生跟公子們日息講談，耽誤不了學業。不知道先生以為如何啊？”
方觀承自然愿意，忙拱手道：“既然大人已經安排好了，小的還有何話可說，只是這幾位公子……”
曹頫站起來道：“你放心，到時候我自然會派人叫他們過來拜望先生。如今先生走了遠道，北邊又一切安穩，我等心中也甚為高興。今日佳會，正該為先生接風洗塵才是。方先生，請——”
“小人何以克當？”
眾人朝宴會廳走去。
………………
方觀承的到來讓芹官等人起了一陣騷動。
很快眾人便都集合起來。
芹官走來走去道：“這個姓方的到底什么來頭？他跟方三有關系么？”
棠官道：“跟方三沒關系。據說此人乃是罪臣之后！”
芹官疑惑地道：“罪臣之后？這到底怎么回事？”
“方觀承的父親名叫方式濟，聽說多年前因為大逆不道之罪，被發配到打牲烏拉去了！”
“真的？”
“這還有假？”
“你怎么知道的？”
棠官“嗨”了一聲道：“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可就在前日，我父親跟我母親說，給咱們找的教書先生要來了，今冬里說什么也要讓我們讀書去！”
芹官點點頭：“你繼續！”
“我母親就問父親，請的哪里的先生，人品如何？父親說，這姓方的人品不錯，況且也年紀輕輕，再者說他就住在金陵清涼山寺，如今家里貧困，每日只是依靠寺里僧人接濟為生，更為重要的是這個人學問不錯，原先也是世家出身，有這樣的人來教習咱們，是一定錯不了了……”
芹官打斷道：“誰讓你說他的學問來著，我是問你罪臣之后到底怎么回事？”
棠官撓撓頭道：“具體我還真說不上來，聽我父親說，是他父親和祖父都犯了罪，不不，還有，他的曾祖父也犯了罪，寫了一本什么書，結果圣祖皇帝當時看了之后很生氣，就把他們一家給抄了，這方觀承和他兄長方觀永，那時候因為年紀小，所以沒有治他們的罪，一直居住在清涼山寺。每年他們兄弟倆都要到打牲烏拉去看望父親和祖父，這是他剛從打牲烏拉回來。”
芹官皺眉道：“這還了得？棠官，不是我守著你說話不好聽，老爺也未免太糊涂了，這姓方的一家子都犯了罪，怎么能請這樣的先生呢？不行，我得去找老爺，這個姓方的不能要！”說著就走出去。
曹霂拉住他道：“二哥，我想既然老爺把他請來，自然有他的道理。如今老爺正在請那方先生吃飯，這時候去找豈不是太冒失了？”
“那你說怎么辦？”
曹霂沉了一下道：“二哥，咱們這幾年也玩的夠了，不如就趁著冬下無事，好好跟方先生讀書罷了。”
芹官一揮手道：“那不行！他們一家子都有罪，我想這姓方的人品還好了？至于學問，依我看也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
棠官緊張地道：“可如今人已經來了，咱們到底該怎么辦啊？我母親說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芹官沉思片刻道：“既如此，我自然有治他的法子。我敢保證，不出三天他就自己挎著包袱走了！”
“到底怎么做？”
芹官朝棠官曹雰招招手，兩人都湊過來：“如此這般……只要姓方的不怕死咱們就跟他玩到底！”棠官和曹霂頓時睜大了眼道：“二哥哥，這個法子太好了！可就怕到時候惹惱了老爺如何是好？”芹官一笑道：“你放心，到時候老爺必不會惱我的，棠官霂官，你們趕緊去準備！”
棠官和曹霂領命而去。
………………
曹頫自然不會因為棠官不喜歡而把方觀承辭退。一如李玉釵所說，這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因此在連續兩日宴請并在曹頫引導下游覽了織府和西園后，芹官和棠官等人正式給方觀承奉了茶。
家學就設在西園里。離楝亭亦不遠，乃是一座小小巧巧的院落。拐過楝亭是一道游廊，游廊直通到家學門前。二十多年前這里也是芹官父輩們讀書之所，后來曹颙去世，曹順曹頔等人回了京師，這座小院就一直冷清下來，直到如今芹官等人也到了讀書年齡，曹頫才決定重開家學。
一條花石鋪就的小路伸展過來，垂花門兩邊都是密密的竹叢。竹叢襯著粉墻格外清雅。芹官其實喜愛這個地方，有事無事也常來這里下棋。可如今一旦成了家學，芹官就覺四處很討厭了。
這日一大早，芹官三兩下吃完飯，抹了抹嘴就朝外跑。柳蕙蘭忙喊住道：“二爺，書袋還沒有拿你著急什么？”芹官并不停下腳步：“你叫小幺兒給我送來，我還有大事要辦哩！”柳蕙蘭心想你還有什么大事，不過是貪玩罷了！可如今總算好了，那人品方正的方先生已經到來，也許芹官腦子真開了竅，從此后就會跟方先生好好讀書，也省得老爺氣惱，馬夫人擔心。想到這里便自語道：“一定是這樣的。”她忙喊過小幺兒來，囑咐他把二爺的書袋送去，倘若二爺想吃茶就快快跑來告訴她，可千萬不能離開二爺半步。那小幺兒答應一聲就抱著書袋跑了。
家學的院子里靜悄悄的，芹官走進去時沒看到一個人。他小心翼翼推開房門，卻見眾人都坐在里面，只是還沒有讀書，因此靜地像沒人一樣。曹霂忙走過來道：“二哥哥，壞事了。”芹官忙問道：“怎么回事？”曹霂跺了一下腳道：“真沒想到那方先生鬼得很，咱們布設的機關非但沒害了他，反而把棠官給害了。”芹官暗暗叫苦：“棠官呢？”“方先生領他出去了，喲，你聽，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