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懵懂頑童（5）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6 09:47 字數：2114
芹官和曹霂忙在位置上坐好。
房門再次推開，芹官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就見棠官渾身黑乎乎的，猶如昆侖奴一般。雖說方觀承領他洗了，可還是很難一下洗刷明白。墨汁的臭味一陣陣散發出來，芹官不由捂住鼻子。
棠官的小廝進來道：“方先生，小得領我家主人回去換洗。”
方觀承一笑道：“稍等片刻。”
小廝退回去了。
方觀承看眾人一眼道：“本來想害別人卻反而害了自己，你們也看到了，棠官就是個教訓！”
眾人皆斂聲靜氣。
方觀承拿出一個桶道：“這是誰把墨桶放到門楣上的？”
眾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方觀承見始終沒人站出來承認，便又問道：“怎么，你們都不知道？”
有人小聲道：“不知道……”
方觀承一笑道：“那好，既然你們都不知道，那我亦沒有什么辦法了，不過這不是一個小事，倘若這次不給你們一個教訓，那么肯定還有下一次！”
眾人都不做聲。
“等回去后，你們每個人給我描紅一百張！”
眾人一聽頓時嘰喳起來：“憑什么要罰我們啊？”
“就是……”
方觀承一笑道：“為什么，自然是有道理的。你們想一想，這好好的墨桶怎么跑到門楣上去了，難道是它自己跑上去的嗎？顯然不是！可究竟是誰偷偷把它放上去的呢？難道是老爺閑著無事故意把它放上去的嗎？”
眾人都搖頭。
“難道是我自己放上去的嗎？”
眾頑童又搖頭。
“那么事情是顯而易見的，一定是咱們學堂里某人偷偷把它放上去的！”
眾頑童都點頭。
“可現在問題來了，我問你們，你們又推脫不知道，那我也沒有辦法了，因為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所以說，為了公平起見，你們所有人都應該被罰描紅一百張！倘若你們覺得這樣也不公平，那很好，你們就去找到出這個主意的人，或者讓他代你們受罰，或者你們商議出個辦法來，大家都覺得合適才行。你們說，我這個方法可好嗎？”方觀承說完就朝眾頑童看去。
芹官真沒想到方觀承會如此辦理，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此事是他出得主意，倘若由眾人代他受過，他良心上豈能過得去？此時見眾頑童都朝他頭來目光，便站起來道：“方先生，這件事跟他們無干，實話說，是我出的主意！”
方觀承頓時一笑道：“芹官啊芹官，我就知道是你出得主意。不過總算還不錯，你有勇氣承認，也是好的，所以我決定……”
眾人愣愣看著方觀承。
“如今既然有人承認做了這事，那么罰大家描紅一百張的事自然就取消了！”
眾頑童頓時歡呼起來。
“不過芹官還是要受罰，罰你把棠官的衣服洗刷干凈。”
芹官撓撓頭道：“可是先生，我不會洗衣啊！”
方觀承一笑道：“這個我不管，我要的是結果！”
“我明白了先生。”
一場小風波就這樣過去。因為是第一天上學，各位公子哥兒的家仆免不了掛念，皆在院中等候，不時有那心急的仆人趴著窗戶查看。李夫人和馬夫人也派人來探問了幾次，見芹官和棠官等人一切都好好的，心里就放松下來。柳蕙蘭和繡蓉不免提了茶過來，等下了學便給芹官和棠官喝，唯恐渴死了二人。方觀承知道這些公子哥兒是嬌慣壞了的，因此也并不格外嚴厲。第一堂課交代了紀律，又指定芹官棠官霂官等人輪番維護課堂秩序，眾頑童這才各各安分下來。
方觀承拍拍戒尺道：“今日雖說是第一次上學，可是我很高興。知道為什么嗎？”他拿起一本書來，“這是昨日霖二爺交給我的一本詩集，正是咱們曹家的公子小姐們做得詩，不瞞大家說，我一看之下，驚訝地不得了，你們小小年紀就把詩寫得這么好，說明了什么，說明你們都是有家學淵源的。很多年前我就聽父親說，織造曹家是‘世有其人’，那時候我還不信，可今日一看，的確絲毫不錯！”
眾頑童見方觀承說得鄭重，不由都坐直身板定定聽講。
“芹官、棠官、霂官，還有梅姑娘芳姑娘寶姑娘……這些詩文我就不必一一細說，橫豎你們自己也都看到了。”
芹官和棠官不由相視一笑。
方觀承合上詩集，說道：“不瞞你們說，關于這些，昨日老爺也跟我做了深談。倘若按照老爺的意思，是不想你們把主要精力放在這些詩文上。咱們雖說都是世家子弟，仕宦前程不用過于擔心，可父輩的蔭封總有用完的一天。尤其是咱們大清，朝廷制定的爵祿是次遞降等，不說宗室子弟，僅以咱們異姓功臣而論，倘若我們的祖父輩是公爵，到了我們父輩就成了侯爵，再到我們這一輩就成了伯爵，再后就是子爵男爵，倘若再后來，那我們就只有從科第出身了。要是走科舉之途，就必須要習學時尚八股之文！”方觀承見眾頑童都凝神傾聽，便又問道，“我聽老爺說，以前也有幾位先生來教過館，那請你們告訴我，八股文的基本制式是什么？”
棠官舉起手來道：“八股文是指文章的八個部分，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入股、后股、束股。”
方觀承道：“很好，棠官坐下！”
棠官自得地坐下。
方觀承又道：“這時尚八股之學，一開始的時候原本并無定式，不過是敷衍傳注，或對或散。明成化二十三年之時，會試題為《樂天者保天下》，其格式乃是起講先提三句，既講樂天，四股；中間過接四句，復講保天下，亦是四股；復收四句，再作大結！每股之中，一反一正，一虛一實，一淺一深，也就是說要排比成對，當然了，那時候亦有聯屬二句，四句為對，甚至排比數十對成篇者，那就不止于八股了。只是后來這詩文益發精簡，由原先的多扇立格成了兩扇立格，每扇之中各有四股，其次第文法亦如以前，所以這時文逐漸定式，傳到今天就謂之曰八股。”
眾頑童一聽頓時交頭接耳起來，雖說這八股文也都試著做過，可從來沒有哪位先生講解地這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