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一萬元作數(shù)嗎
作者：
成丕立 更新：2022-01-21 05:19 字數(shù)：3398
盤大學(xué)的遭遇比他自己說的還要糟糕。三人從趙大樹出來，趙大海岔路走后，他拉住盤主任說：“伯伯，我們已經(jīng)吃了幾天野菜了，山上的野菜都被媽媽挖光了。這個時候還不曉得用什么填肚子，您借一擔(dān)紅薯給我們吃好嗎？”
盤主任見侄兒問自己借紅薯，也了解他是個好吃懶做的人，借給他就等于是老虎借的豬，有借沒有還。他甩開盤大學(xué)的手，緊鎖眉頭說：“你是窮家走到餓家，伯伯比你還窮，怎么問伯伯借呢？你怎么不問趙書記借？他今年的收成好，去尋寶又沒出糧，吃的都是我們的糧食。你問他借可以不還他了呀！”
“家丑不可外揚，何況趙書記一直鄙視我，他有糧食剩也不會借給我。我們喊他去尋寶時，你表態(tài)不要他帶糧食去，他的由我叔侄承擔(dān)。還有，第二次去尋寶，你也沒帶糧食去，你們兩人都是吃我的，你怎么借？”盤大學(xué)說。
盤主任被侄兒說的啞口無言，匆匆轉(zhuǎn)身離去回家。
盤大學(xué)回到家里，看到母親不在家里，屋里冷冷清清。他猜母親去了舅舅家蹭飯，他也轉(zhuǎn)身去舅舅家。他走到舅舅家門口，看到舅舅一家人還坐在屋里吃飯，滿心歡喜進去說：“舅舅，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呀！還在等我吃飯嗎？”
“你媽是我的姐姐，我們一家人是有鹽同咸，無鹽同淡。你算什么？外甥狗，吃了后翹著尾巴就走。我家沒有煮你的飯，你給我出去！”舅母說。
“大學(xué)，你知道我們兩家為什么沒有來往嗎？是因你父親是個不知廉恥的人，是他強行霸占了你媽媽，我們不接受他，也不會歡迎你！”舅舅說。
盤大學(xué)回憶起父親坐牢前，媽媽總是獨自回外家，自己這個親兒子沒有來過外婆家，外公外婆和舅舅也沒有去過自己家。父親去坐牢后，家里經(jīng)常受無米之炊之苦，媽媽還是一人來舅舅家里。她吃飽飯后，有時用衣袖套裝點米回去，有時用荷包拿一兩斤米回去，走進自己屋里了，還要轉(zhuǎn)過頭去看看，怕被外家的人看見似的。他也經(jīng)常埋怨母親，你去舅舅家，怎么不多拿些米回來……他回想起這些事，搖頭苦笑自己。他已經(jīng)走進舅舅家里，現(xiàn)加上自己已經(jīng)很餓了，強裝一幅笑臉說：“我不是來蹭飯吃的，而是有個大好喜訊，前來告訴……”
表弟沒有等他說完話，迅速站起來，邊推他出去，邊大聲嚷嚷：“別哆嗦，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既然我們不歡迎你，你就給我滾吧！”
盤大學(xué)被表弟推出門來，接著一陣寒風(fēng)吹來，冷得他全身顫抖。他喃喃自語：“我長這么大，哪里受過這種欺辱？難道真是父欠子還嗎？”
奉杏花知道兒子這么晚跑來，定是在外面沒有蹭到飯吃，再來舅舅家蹭飯吃。沒想到，他剛剛跨進門就被侄兒推出去了。仔是娘的心頭肉，她看到這凄涼的情景，如同在自己身上割肉般疼痛。她大口吃完自己碗里的飯，站起來走進臥室去，拿著塑料袋從米壇子里裝了一袋子米，悄悄從后門出來，繞道向屋前的坪子跑去。當(dāng)她跑到坪子上，兒子已經(jīng)消失得無蹤無影。她想到兒子還空著肚子，又馬不停蹄地向家里跑去。回到家里一看，堂屋的凳子上多了件又破又臟的衣服，卻沒看到兒子。她大聲喊：“大學(xué)，你回來了嗎？我給你拿了米回來！”
奉杏花見沒人答應(yīng)，邊向兒子臥室走，邊大聲喊：“大學(xué)，你千萬不要學(xué)你父親，有吃沒吃都躺在床上，這樣一輩子都沒出息！應(yīng)該自己想……”
走進臥室，撈開床上的蚊帳一看，床上空空如也。奉杏花急忙轉(zhuǎn)身返回堂屋，呆呆看著凳子上的臟破衣服嘀咕：“去哪里了？他應(yīng)該沒地方去呀？”
奉杏花轉(zhuǎn)念一想，兒子饑腸轆轆，定是比自己走的慢。也許我給他煮熟飯，他就會回來了。她煮熟飯后，仍然沒看見兒子回來，再也忍不住了，邁著疲勞的雙腿，踉踉蹌蹌跑去盤主任家。她進去問：“他伯伯，大學(xué)來了你家嗎？”
盤主任沒抬頭看她一眼，冷冷說：“他傍晚時來了我家，我們又去了趙書記家，三人還去了大樹家。我們分路走后，再沒有看見他，應(yīng)該在家吧！”
奉杏花又一口氣跑去趙大海家，仍然沒有看到兒子，大喊一聲癱倒在地。一邊烏烏哭泣，一邊大聲喊：“大學(xué)，我的兒子，你去哪里了呀？”
趙大海把她攙扶起來，讓她坐在一張凳子上，安慰她說：“杏花，你別哭！你這么大的兒子，難道還怕他走丟不成？何況晚上還與我們在一起……”
“我不是怕他走丟，是怕他去尋短見！”奉杏花哭泣著說。
“他是你親生的兒子，你不曉得他的為人嗎？他不會尋短見！”
“我兩娘仔吃了大半個月的野菜，今天他饑腸轆轆走去舅舅家，不僅沒有蹭到飯吃，還遭到他一家人的羞辱。所以，我怕他去尋短見！”奉杏花說。
原來盤大學(xué)分了三份錢后，只拿了一份的錢給他母親，自己的三份錢一分也沒給母親。他在藏錢時，打開墻壁上一個隱蔽柜子，里面的兩個鼓鼓襪子，拿出來掏開一看，襪子里裝著一把鈔票。經(jīng)點數(shù)后，發(fā)現(xiàn)兩個襪子里有整整三千塊錢，他高興極了。今天晚上，先是遭到親伯伯拒絕借紅薯，后又挨舅舅一家人的侮辱，他回到家里，打開壁柜拿出錢來，喃喃說：“你們瞧不起我，我就拿著這壁柜里的錢，去做一件你們不敢想的事。我把銀花娶回來，讓你們瞧瞧……”
盤大學(xué)拿出壁柜里的全部錢，放進衣兜里，匆匆忙忙向馮富貴家跑去。跑到馮富貴家的門口，他大聲喊起來：“馮隊長，你原來講的話還算數(shù)嗎？”
馮富貴是個十分勤勞的人。他看到正月的天氣很好，還有是盤主任把水晶石賣出去后，肯定又會帶人去尋寶石。他清早起來，帶著馮銀花上山去砍柴，一天砍了五擔(dān)柴回來，夜幕降臨時還在山上。盤大學(xué)在大門口喊時，一家三口剛坐到桌子邊準(zhǔn)備吃飯。銀花聽到外面有人喊，把菜碗放在桌子上，大步走去開門。門剛剛打開，盤大學(xué)就沖了進來，站在馮富貴前面，把錢掏出來砸在桌子上。他大聲說：“馮隊長，你當(dāng)年說了，只要我給你一萬塊錢彩禮，就可以把銀花娶回家做妻子。我今天已經(jīng)把一萬塊錢送來了，你說的話還作數(shù)嗎？”
馮富貴一家三人看到突如其來的盤大學(xué)，提出這問題都驚呆了，瞪圓眼睛半天答不上來。姜還是老的辣，馮富貴鎮(zhèn)定下來后，直視桌子上的一沓沓鈔票，猶如陰轉(zhuǎn)晴天。站起來慢慢說：“我當(dāng)年講過的話，怎么會不作數(shù)呢？”
“既然這話作數(shù)，我這一萬多塊錢就作娶銀花的彩禮了，請岳父岳母大人笑納。明天上午，我就帶著樂隊前來接新娘。”盤大學(xué)抱拳說。
馮銀花聽到明天就來迎親，猛然抬頭一看，見盤大學(xué)一雙賊眉鼠眼，正盯著自己傻笑，感到很惡心。她怒聲問道：“你整天游手好閑，坐吃山崩。我還聽說，你母親在山上挖野菜已有半月之久，你這錢不會是做賊偷來的吧？”
盤大學(xué)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慢慢坐下來，色瞇瞇地看著馮銀花，洋洋得意說：“我?guī)е永锏娜巳毑兀Y(jié)果找到了七彩水晶石，賣了三萬多塊錢。寨子上的人也很夠意思，分給我三份，加上我母親的有四份，聽說了嗎？”
馮富貴聽說第一次每人分到很多錢，自己在第二次才跟去，還后悔前一次沒跟著去。點了點頭說：“孩子他娘，把錢收進去，給他拿套碗筷來！”
馮母收攏桌子上的鈔票，雙手捧著鈔票走進臥室去。她邊走邊喃喃說：“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運？讓他找到了七彩水晶石，分得到這么多的錢！”
馮銀花斜眼看了盤大學(xué)一眼，認真地問道：“大學(xué)哥，你把錢都作彩禮送來了，我嫁到你家去后，要我像你母親一樣，天天上山挖野菜回來吃嗎？”
“山峰石不僅有很多水晶石，還有太平軍留下來的寶藏，并且只有我曉得寶藏。如能找到寶藏，三代人都吃不完。你嫁給我，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
一桌四人邊喝邊聊，聊的正熱火時，趙大海與奉杏花走進來。奉杏花看見兒子坐在桌子的上席喝酒，沖過去大聲說：“仔仔，你在他們家喝酒，怎么也不告訴母親一聲？你這個鬼崽崽，讓母親我找的好辛苦啊！”
馮銀花看到是奉杏花與趙大海走進來，包工頭琢磨了一會，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父親一眼，笑著說：“伯娘，你仔拿錢來訂婚，這么大的事也沒告訴您？”
“家里哪來的錢？十幾就因沒錢買米，我們吃野菜充饑！”奉杏花說。
馮富貴聽到這話，臉色突然大變，站起來大聲說“大學(xué)拿來的一萬多，不是你家錢，難道是偷來的嗎？有其父必有其子。銀花，你不能嫁給懶鬼！你嫁過去，不是吃牢飯就是吃野菜。你把錢拿來還給他，賴哈膜也想吃天鵝肉？”
馮母站起來走進臥室，捧著一把鈔票緩緩走來。奉杏花快速沖過去，從馮母手上把錢搶過來，一手緊緊抱住錢，一手拽住盤大學(xué)的手，大聲喝道：“仔仔，我們回去！明天你找到寶藏了，想娶怎樣的老婆沒有？我們不娶他女子！”
盤大學(xué)甩掉母親的手站起來，轉(zhuǎn)過身去奪過母親懷里的錢，大聲說：“媽媽，你又沒有暗戀過一個人，你不懂！別管我們年輕人的事好嗎？”
奉杏花見自己里外不是人，特別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聽話，遭受馮富貴父女辱罵了，還要厚顏無恥地去哀求人家，惱羞成怒。沖到趙大海前面，傷心地哭泣說：“我怎么就生出個窩囊廢呢？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