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好說歹說
作者：
雪原 更新：2023-08-14 10:15 字數：2619
相州看守洪生良依照刑部侍郎竇莘的囑咐將內面有字的囚衣送進了宰相王珪的府中。
此時王珪和他的愛女珍珍恰好坐在客廳作賦、吟詩，王珪接過管家王海呈上來的囚衣，認真地看完竇莘書寫在囚衣內面上的楷體漢字，連嘆了幾聲之后，隨即喚管家王海取出一些銀兩，讓相州看守洪生良帶著囚衣早日離京。
洪生良突然朝著王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且無比辛酸地含淚泣言：“王大人，眼下也只有您才能幫助竇莘和宗云，否則，欽差大臣葉祖洽和職方員外郎邢和叔，一定會對竇莘、宗云痛下狠手。”
見父親顧慮重重，噤若寒蟬，王珍珍連忙從洪生良的手上拿過來囚衣，仔細看完竇莘寫在囚衣內面上的文字，便對著膽小怕事的父親說道：“看守離京定然沒命，父親乃當朝宰相，與蔡確、呂惠卿官級相同，可謂平起平坐，怎能任由他蔡確勾結外邦專橫跋扈，胡 作非為？”
女兒的話語，不禁讓王珪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 因蔡確青睞王珪愛女珍珍的美貌和才學，欲納珍珍為妾，沒想，蔡確的求親不僅遭到 王珪大人的斷然拒絕，還被王珍珍尖酸刻薄地嘲笑了一番，說他蔡確是見人拉屎，屙出了腸 子，看人家黃安中納了個年輕貌美的沈括小女為妾，你蔡持正也竟然心癢難撓，有樣學樣， 打起了我王珍珍的主意，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啥德行？蔡確從 來沒有受過這種氣，因而總想瞅準機會彈劾王珪，可王珪做事處處小心，是朝廷有名的“三 旨宰相”，又哪會輕易地露出小辮讓蔡確拿捏？ “父親還在考慮什么？為何不答女兒的問題？” 王珪看了一眼愛女珍珍，而后正色嘆道：“女兒是不懂得官場的黑暗和兇險，我雖與蔡確同朝為相，可眼前的皇帝根本不會重用我。雖說竇莘揭露了蔡確勾結遼邦陰謀叛亂的事， 還說事實俱在，鐵證如山，可他自己都被葉祖洽、邢和叔關進了監獄，又怎能保護如山的鐵 證？沒有了如山的鐵證，就沒有了事實的俱在，沒有了事實的俱在和如山的鐵證就根本扳不 倒蔡確，扳不倒蔡確，我有什么樣下場，不用想象便知道答案�！�
“朝廷官員個個都說父親為人老實本分，處事謹小慎微，依女兒看來，父親不是為人老實本分，處事謹小慎微，而是先己后人，畏首畏尾。父親考慮過受害之人游宗云嗎？考慮過那個力持正義的法官竇莘嗎？考慮過大宋朝廷的存亡安危嗎？沒有，父親考慮的全是自 己，父親生怕彈劾不了蔡確反被蔡確謀害，生怕官帽落地被同人蔑視。我的父親王珪大人，有什么可怕的？竇莘不是說他的義兄上官均為人正直且料事如神，是個明察秋毫的偵探里手？我王珍珍相信，只要他上官均返回宋廷，就一定能讓相州的命案水落石出。”
“女兒說得倒是輕巧，若如竇莘所言，蔡確便是暗通遼邦的間諜細作。試問：遼皇又哪會輕易放走上官均，讓他回國受理事關蔡確安危的相州命案？不可否認，上官均的確是個查案的行家，因而耶律洪基會擬任上官均為遼廷的刑部侍郎，讓他偵查遼國疑案，以平上京百姓和皇室憤怒�！�
“女兒還聽說耶律洪基欲招宋使上官均為婿，父親可知此事的真假？”
王珪向著珍珍點了點頭，隨后緩緩說道：“確有其事，為此，朝廷還對上官均的在遼 行為展開討論。不過，高太后對上官均使遼的所作所為十分惱火，說他雖然阻止了遼夏的聯盟，卻接受了遼皇給予的官職替遼服務，其行為與真宗時期的楊延輝大同小異，回國后定受處罰，決不姑息。而蔡確則在皇上和大臣的面前力挺了出使遼國的上官均，說他上官均在遼的行為舉止無可非議，皆是為了完成出使任務的無奈之舉。”
珍珍一聽，隨即撲哧一聲，欣然笑道：“當皇上問及父親時，女兒斷定父親是在敷衍塞責，應付了事。”
“女兒說得一點不錯，父親只能一句：上官均是太后的外甥，皇上的表弟，亦屬皇親國戚，倘若吾皇不好斷定上官均的做法正確與否，大可聽聽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意思�；实垠E然笑曰：‘祖母一味袒護彥衡，她必定要阻止朝廷追究表弟的責任�！浣Y果是兩者意見不相上下，太后恐太皇太后借題發揮，故而束之高閣，不了了之�！�
珍珍贊嘆道：“上官均還真是一個傳奇人物，女兒一定要見他！”
王珪深有感觸地徐徐說道：“父親當初接受圣命護送上官凝棺槨至邵武和平時，就聽見眾多鄉人議論紛紛，說上官均是以武周時期的狄仁杰和仁宗時期的包拯為榜樣，刻苦鉆研罪犯心理，努力學習偵案書籍，年少時他就為邵武軍的知府劉鄂破過人命大案，被邵武的百姓譽為神童�！�
“對呀！彥衡是竇莘的義兄，義弟蒙冤受難，上官均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父親，我們還是趕緊面見高太后，希望她能主持公道。”
“可現在關鍵的是，他上官均不在宋朝，而是在遼廷，遠水解不了近渴。萬一遼帝為 了蔡確扣留了宋使，而我們又收留了相州的看守洪生良，珍珍哪！珍珍，當蔡確知道是父親參與此事，其結果會是怎樣？我的寶貝女兒你又是否想過？再說，他蔡確對上官均不薄…… ”
珍珍極為生氣地大聲吼道：“父親真是個糊涂蟲，您認為事事遷就蔡確，他就能放下過去的怨恨與父親盡釋前嫌？不會的。只有打倒了蔡確，父親才能拯救自己。”
王珪無言以對，只好讓女兒看住藏進王府密室的洪生良，而他自己卻讓管家王海帶著囚衣，在家丁們的簇擁下，坐著轎子來到了太后居住的長壽宮。
見王珪的管家王海領著家丁們抬著轎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長壽宮的總管太監鄧應保連忙速跑過去，喝令止轎。
見自己的轎子停在二界之內，王珪慌忙下轎，賠禮道歉。
鄧應保憤然呵斥：“真是豈有此理？作為大宋朝廷的官員，卻不守大宋朝廷制定的規矩——宰相面見太后，轎子須停三界之外。”
王珪頻頻點頭，俯首稱罪。
見了太后，王珪慌忙跪地，請求太后責罰自己。
太后搖了搖頭，輕聲笑道：“責罰什么？難道大人的轎子停在了二界之內？
“放心吧！這規矩是針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黨人士，我們的‘三旨宰相’懂禮守法，理所當然要另 眼相待�！�
王珪一聽，鉚勁叩頭，使勁言謝。
太后又道：“想當初，雍王趙顥、曹王趙頵在得知本宮被皇上氣得暈倒之后，急忙聯 絡大臣王珪、邢恕、蘇軾來到福寧殿欲幫本宮跟神宗皇上評事論理……”
“是下官無用，是下官該死，是下官有悖太后的期望，沒能幫著太后力持正義……”
見王珪叩頭如搗蒜，太后微微笑語：“別這樣責罰自己，本宮知道你王珪是想做個好人，又 哪會輕易責難大人？好了，你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面見本宮,為了啥事？”
王珪急忙讓管家從囊袋里掏出了相州看守送來的囚衣，而后，畢恭畢敬地呈給太后。
高氏無比驚訝地重聲斥責：“大膽王珪，呈送囚衣意欲何為？難道是皇上……”
“太后……下官該死，囚衣跟皇上……沒有關系，只要您看看囚衣的內面……就知道 這件囚衣和誰……關系……”向來能說善道出口成章的宰相王珪，不想今天卻被太后嚇得驚 恐失色，口齒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