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都沒怎么睡，天快亮的時候又睡著了，鬧鐘的鈴聲也沒聽到，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八點鐘了。

    一邊穿衣服一邊從臥室里走出來，聽了一下，兒子的屋里還沒有動靜，昨天晚上估計玩游戲又不知道玩到幾點，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小坤，起來了沒有？”連叫了幾聲，文小坤才醒了過來，不耐煩地吼了一聲，“叫什么？”

    大清早不要吵架，不吉利，曾可可在心里勸自己，誰讓他是自己兒子呢？再怎么生氣也不能讓他餓著肚子。

    “我一會給你把菜做了放在桌子上，飯你自己煮。”

    “知道了。”

    芹菜炒肉，西紅柿炒雞蛋都是兒子愛吃的東西，過年的魚還沒吃完，兒子不愛吃魚，端到桌上想了想又放回冰箱。早餐的牛奶和包子準備好，昨天的饅頭他動都沒動，說是沒味道。一邊準備著兒子的一日三餐一邊見縫隙插針的洗臉刷牙收拾自己。快要出門的時候才想起要給顏如春帶書的事，已經八點半了，再不走就得到門口打三輪車，就得花五塊錢，還是快點走過去，省下這早餐錢吧！

    走到書架前掃了一眼，拿了渡邊純一的兩本書《女人這東西》和《男人這東西》，她記得這套書她已經買了有好幾年了，只是斷斷續續地看過一些章節，到了樓下的時候她又想應該給顏如春拿兩本小說的，她應該更喜歡看小說類的書，不過時間來不及了，她要是不喜歡，明天再給她換，這兩天戲院這邊的事不多，特別是上午的時間，打掃完衛生基本上就沒什么事了，正好自己可以看看書。

    緊趕慢趕走到檢票口的時候，還有五分鐘才九點。秦七滿和高瑋都不在，只有莊妍妍在做上班前的準備。

    “早，”曾可可一邊跟莊妍妍打招呼，“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一邊拿了筆在簽到表上簽上名字。

    “兩個組長都開會去了，高瑋吃早餐去了，現在就我們三個人。”莊妍妍看著曾可可手里的書，“你還有時間看書啊？”

    “不是，是給顏組長拿的，她說想看書。”

    “什么書？小說？”

    “不是。”曾可可笑了笑，拿著書遞到莊妍妍跟前，“渡邊純一的書。”

    “我不看，以前也可喜歡看書了，什么韓寒的，小四的，我都看過，后來結了婚成了家，天天家里家外一堆事，再也沒碰過書了，現在一看到書就頭暈……現在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讀的那點書也全還給老師了。”

    “那倒不至于吧，”曾可可呵呵一笑，把書抱在懷里，“你們不是有四個人的嗎？”

    “早就只有三個人了，假期都完了，這兩天也沒什么人，昨天我們才賣出了三百多張票，”莊妍妍甩著手里的抹布，“戲院那邊也沒什么事了吧？”

    曾可可點了點頭。

    莊妍妍走到曾可可跟前，“聽說你跟顏組長以前就認識？”

    “不是，”曾可可搖了搖頭，“怎么了？”

    “他們都在說顏組長對你好。”

    “她跟我一個朋友認識，我們都是一個小區的。”

    “是這樣啊，秦姐剛才還說今天開會應該是說明天還要減人的事，最后可能就留下幾個人可以干到十五。”

    “哦。”曾可可心里雖然有些失落，但只是輕描淡寫的應了一句，“能干就干一天，干不了就走唄。”

    “你不用擔心，秦姐都說顏組長對你挺好的，肯定減不到你頭上來，最后肯定留下幾個關系好的。”

    “那也不一定，我也不能為了多做兩天臨時工讓顏組長為難。”

    “那有什么為難的？跟誰關系好就讓誰留下，到哪都一樣。”

    “你先忙著吧，我先進去了。”曾可可笑了笑，趕到戲院門口時，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九點十分了。一進門，就看到王美麗正拿著墩布往洗手間走去。

    “王姐，不好意思，我今天來晚了，”曾可可跑上前來，接過王美麗手里的墩布，把手里的書放在柜臺上，“剛才在檢票口跟莊妍妍閑聊了幾句。”

    “沒事，上午也沒什么事，別讓她們看到你就行。”王美麗看了一眼柜臺上的書，“你帶書來干什么？”

    “哦，是給顏組長帶的，昨天回去的時候，我說我平時就喜歡看看書，她讓我給她帶兩本，我就帶過來了。”

    “是嘛，這年頭還有人看書啊，我都幾十年沒摸過書了，”王美麗搖著頭嘆口氣，“我這人從小就不愛讀書，笨得狠，成績特別差，初中都沒畢業，我就沒讀了，后來古城征用我們村里的土地，有招工的指標，我就來上班了。我有個初中同學，她那時候成績可好了，后來還考上了大學，招工進的國企，當時她們那單位可好了，把我們一班的同學都羨慕得要死，她那時候可威風了。只是后來她們那單位改制，她也就沒工作了，沒了工作之后又離了婚，再后來就沒她什么消息了……所以，我現在覺得讀書真的沒什么用。我家兩個孩子，都跟我一樣，沒讀什么書，從小我就讓他們跟著我娘家的人做生意，他們現在都自己開店子，沒讀什么書照樣活得好好的。”

    “那是。”曾可可笑了笑。

    “這都是命，一個人命好不好，跟讀多少書沒多大關系，我要是那時候讀書成績好，說不定也跟我那同學一樣，去了別的地方，還進不了古城這樣的單位，我還真得感謝古城，不然我這種人，就只能當一輩子農民了。”

    “當農民有當農民的好處。”

    “什么好處？”王美麗嘲笑，“你是沒當過農民，像你們這種城里人，不知道當農民有多苦。”

    “我父母也是農民，他們現在也在農村生活。”

    “那你還能說農民不苦？這世界上最苦的不是農民了。”

    “農民有土地，是辛勞之苦，象我們這種人一樣，上無片瓦之天，下無立錐之地，是心累之苦。”

    “我這咬文嚼字的我聽不懂。”王美麗看著柜臺上的書，嘴里念叨著，“男人這東西，女人這東西……這也是書？這名字怎么還是四個字的？”

    “作者是日本人？”

    “日本人寫的書你也看？”王美麗皺緊了眉頭，“我最討厭日本人，恨死了他們。”

    “王姐，走廊墩完了，戲院里面的桌椅還得再擦一遍吧？”話不投機半句多，曾可可只想趕緊離開王美麗的視線。

    “當然得擦了，地上也再掃掃，領導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來了。”王美麗說完把柜臺上的書往柜臺里面放雜物的紙箱里一扔，“別放在那上面，領導看見了就得說你了。”

    曾可可進衛生間把墩布洗干凈，把垃圾桶清理一遍之后，一看王美麗端著保溫杯起身去飲水機打水了，趕緊走進柜臺里把紙箱里的書揀出來，正好撞上轉過身來的王美麗，王美麗吊著眼梢看了她一眼，“你還真當個寶貝了，放到那里沒人要的，我又不看書，小顏肯定也不喜歡看這種書，她就是跟你說句客套話，你還當真了，都這把年紀的人的，家里家外一堆事，哪還有心思看閑書？”

    “想看的話時間還是可以擠一擠的。”

    “那也不如看視頻看電視來勁，你看手機上那個……可有意思了，我經常看，看了還能領金幣，能換零花錢，不比看書強多了？”

    “嗯，不過她說了想看，我就給她帶來了，她要是不喜歡，我再帶回去。”

    “你可別在上班的時候看書，被別人看到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知道的。”曾可可訕訕地笑著，把書硬塞進包里，拿了抹布和掃把朝劇場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