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安德平醉了,醉得很深,可以說身心俱醉。長期的機關生活,讓安德平有了極強的自控力,平時,他很少喝酒,必須喝時,也很有節制。偶爾喝醉過兩次,都是和趙安東在一起,但也都是淺醉,打個飽嗝就醒了。像這次喝得這么多,安德平還是第一次。回家的路上,安德平開始唱歌,扯開喉嚨豪情滿懷地唱。曲調若是一條鐵軌,歌聲就像在天上飛。跑調雖然跑到如此,但安德平依然唱得很興奮,他甚至陶醉于自己的歌聲之中了。每每有人從他身邊路過,都會用眼睛斜他,目光中滿是鄙夷。但安德平不管,他只管唱自己的歌。
回到家里,他依然在唱。陳虹看了看他,責怪道,你在哪兒喝這么多?安德平抓住陳虹的手,把一句跑調的歌唱完,說,老婆,你知道嗎,咱要發財了。陳虹沒有接他的話,把拖鞋遞給他,說,你趕緊洗洗去。安德平又說,老婆,咱要發財了,真的要發財了。說完,就去抱陳虹。沒有把陳虹抱起,自己卻摔倒在地上。陳虹一邊扶他,一邊埋怨道,你說你喝這么多干啥?安德平又一次去抱陳虹,這一次真的抱了起來,雖然一步三晃,他還是把陳虹抱進臥室,扔在了床上。然后,他就開始扒陳虹的衣服。
陳虹知道他是真的興奮了,就任由他折騰。安德平一邊折騰,一邊說,老婆,咱要發財了,我有發財的辦法了。陳虹就問,什么辦法呀?安德平說,你猜。陳虹不猜,安德平也不說,一心一意地折騰著。終于折騰夠了,安德平翻了個身,睡了。陳虹晃晃他,問,你說咱要發財了,怎么發財呀?安德平翻了個身,打起了呼嚕。
第二天早晨,陳虹又問,你昨晚說咱們要發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安德平意味深長地看了陳虹一眼,說,我昨天喝多了。
幾天之后,中午。
一回到家,安德平就喊陳虹,老婆,來,我給你看樣東西。陳虹正在廚房做飯,讓他等一會兒。安德平進了廚房,一把關掉燃氣灶上藍幽幽的火苗,說,別做了,先給你看樣東西。說完,拉著陳虹來到客廳,從包里拿出一疊紙來,遞給陳虹,說,你看看這個。
是一份土地買賣協議。
陳虹瞪大眼睛,吃人一樣盯著安德平,問,你不會是買地了吧?安德平微微笑了笑,說,你先看完再說。陳虹忙抓過那協議看。先看最后一頁。那分明是份復印件,落款的雙方完全是陌生的名字。陳虹舒了一口氣,又翻到第一頁開始看,很潦草地看。雖然看得很匆忙,但大致意思還是明白了,那是一個城市人從一個農民手中私買土地的協議。因為是私買私賣土地,協議的后面還附了一個證明,上面按了幾個人的手印,證明這個買賣協議真實存在。也是復印件。
陳虹看完,莫名其妙地看了安德平一眼,說,你飯都不讓做,火急火燎地把我拉來,就讓我看這個?這個和我有關系嗎?安德平就笑,得意地笑:當然,我也想買塊地。陳虹的眼睛再次瞪起來,像青蛙一樣,向外凸著。陳虹說,你瘋了嗎,買地干什么?你去種地嗎?安德平雙手扶著陳虹的肩膀,說,你前幾天不是問我怎么發財嗎,現在告訴你吧,我要買地建房。
陳虹說,咱不是有房子住嗎,還建房干什么?安德平又笑,說,等著拆遷。陳虹一臉的迷茫。安德平很豪邁地說,聽我的不會錯。
行情安德平都打聽清楚了。私買農民的土地,偏遠農村,一畝地十萬元,郊區二十萬元。如果在郊區買三分地,去掉留路、留間距的地方,建兩層樓房,也可以建三百平方米。按照現在的行情,建一個平方米房子成本只有五百多元。這樣算下來,連買地帶建房,成本也只有二十多萬元。可將來一旦拆遷,那補償還原三百平方米的房子價值至少在二百萬元以上。安德平說,這樣,我們可以凈掙一百八十萬,一百八十萬,老婆你說,咱們倆什么時候才能掙一百八十萬?
陳虹也激動起來,抓住安德平的手說,聲音也提高了許多,真的?安德平的兩眼放出明亮亮的光,盯著陳虹說,當然是真的。可是,陳虹的聲音又低落下來,真像你說的那樣,他為什么不自己建房,非要賣給我們呢?該不會有什么圈套吧?
安德平不擔心,一點也不擔心。就像祥瑞酒店那個酒鬼一樣,總會有人自己建不了那么多房子,會賣一部分地;也會有人嫌建房費事,直接把地賣給別人。安德平現在的任務,就是盡快找到這種人。
陳虹的臉上又生動起來,問,趙安東家不是有地嗎,干嗎不買他的?說不定還能便宜點。安德平承認,陳虹說的有道理,安德平的第一想法也是買趙安東的地。但他立刻又否定了這種想法。趙安東自己不愿意違法建房,會違法賣地嗎?所以他提都沒提。甚至連買地建房的想法也沒對趙安東說。他不想讓趙安東因此而看不起他,他要在趙安東面前維護自己的形象,雖然,他在趙安東心里到底是個什么形象他自己也并不清楚。但總不會太差吧,他想。
陳虹問,咱沒有任何手續,建房時有人查怎么辦?花點錢唄,安德平說,只要花了錢,城管就睜一只眼閉一眼。我打聽過了,像我們這樣建三百平方的房子,上上下下的打點大約得花五六萬。這樣,咱也能凈賺一百七十多萬。
陳虹說,那還等什么,趕緊買地呀。安德平說,下午我再去郊區看一下,我已經打聽好了,有個農民有塊地要賣,位置我也看過了,比較理想,只是還沒有見到那農民。希望下午能見到他,早點把地買下來,房子早建好,心里早踏實。那你快點,陳虹說,吃完飯就去。